傻儿子没有猜错,当天下午统帅府调动了近千名士兵驻守在太子府外,将府上的人都各自安排了去处之后,也没有完全没有要撤走的意思。
眉城统帅府负责整个王都的治安,总共有两万多名士兵,不远处的甘田大营之中更有二十多万兵马,但无一人去追寻太子林的下落,仿佛要当这位身份尊贵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眉城的一切都在缓缓地将他的痕迹抹除。
这也许不能怪武王绝情,把太子林继续留在眉城,对景和没有任何意义,对于太子殿下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在统帅府的士兵到来之前,张小闲就已经和母子两个先走了一步,衣食住行的用品放上马车运到了就近闹市区的一处客栈,三人吊在后面慢行。
既然是闹市区自然就不像眉城西那般宁静,街上人流来往不息,摩肩接踵,又是另外一番繁华景象。
烟花繁华之地,傻儿子自然难以经受得住诱惑,还没走几步就缠着温静嘉送了他两串糖葫芦,被他双手接过之后忽然听见街道前方有些动静,扭头看去,一位十八九岁的紫衫少年抬起一脚将一人踹出了有半丈之远,直到撞上了街边首饰贩子展示商品的柜台才得以停下。
有此突变,那中年小贩双手按在柜台左右,战战兢兢,生怕柜台上的物件被这几个突如其来的煞星捣毁,让这个月生活的着落打了水漂。
落败的少年也与出脚的紫衫差不多大小,看穿着打扮便知道不是个什么好惹的主,挨了一脚想站起身来都十分吃力。他另外的四个同伴毫不畏惧,一起向着紫衫少年扑了上来,却被三拳两脚击倒在地,行人们自然而然地围了上来看这一场好戏,其中也包括得到了糖葫芦却又起新兴趣的小晚。
温静嘉知道张小闲向来不管这孩子,连忙跟上前去,生怕丢失了小晚的形迹。
紫衫少年用右手掸了掸衣服上本来就不存在的灰尘,环视四周的手下败将,不屑地咧嘴笑了笑,正准备走,最先被击倒的那人挣扎道:“等等,能否留下你的姓名?”
那少年转过了身,用手指着问话的人,居高临下朗朗说道:“你们记住了,
做人可以不狠,但看人一定要准。
做事可以不稳,但遇事一定要忍。
我叫张小闲,你的闲王!”
温静嘉闻言噗嗤一笑,一回头,张小闲也不知道啥时候也来到了她的身后,便向着他说道:“押韵鬼才!”
“诶……”张某人也是长见识了,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今天也是第一次遇到冒充他的人,当然也有了同名同姓的可能。不过看这位紫衫少年的邪魅狂狷的程度,比起本尊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武王脚下自称闲王,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入江湖岁月催,总有新人换旧人啊!
紫衫张小闲一语说完转过身来,所向之处,人们自觉让出一条路来,看样子皆是被他的侧漏的霸气所震慑,紫衫再笑了笑,已是轻蔑众生的姿态,抬起脚步扬长而去。
温静嘉转过头来的时候,正想去找小晚的踪迹,却发现这孩子已经回到她的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襟,抬头道:“温姐姐,我们走吧!”
温静嘉一愣,疑道:“不逛一会儿了吗?”
傻儿子一口把冰糖葫芦最上面的山楂包在嘴里,含糊道:“累了。”
“走吧!”张小闲也忽然开口道。
“哦哦!”温静嘉应了两声,她原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街上寻到一两件便宜又好看的小玩意,让张小闲替她鉴赏一番,但看眼下这个局势,只好作罢。
一川谣客栈距离眉城西的太子府最近,温静嘉之所以会选择这间客栈完全是因为张小闲的决定。昨夜张小闲无功而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温静嘉知道他心里其实还是十分在意。
倒不是因为自己没能达成什么功绩,而是对于公子秒的赶尽杀绝感到不高兴罢了。在温静嘉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内心总比外表柔软一万倍。
选择这间客栈,也仅仅只是为了方便张小闲回去“拜会”公子秒罢了。
一川谣客栈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副近有八尺长的水墨画,画上山石树木、鸟兽川水栩栩如生,有一人持剑立在江边,望着锦绣山水哀伤无限,右上方提了一行娟秀小字:“剑气随江注,惟愿人间无纷争。”
这一句话是当年刘玄望江而叹刘玄,如果画上的人是刘玄的话,那他身前的江应该正是怒江,“一川谣”的名字从何而来,也就不用猜了。
张小闲进门的时候看了这幅画顿了一下脚步,也没多作表达,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和母子两坐了下来。
太子林送给温静嘉的一对无鞘子母剑之后,又在前段时间专门找人打造了剑鞘。这妮子一出门便将这两口剑挂在左侧的腰间,好让自己多了几分女侠气概。此时坐下时极不方便,便将它们取下来放在了桌上。
傻儿子挨着温静嘉坐在外侧,忽然脸色一变,又立刻站起身来,在全身上下抹了一遍,大惊失色道:“我的玉符好像掉了。”
“什么玉符?”温静嘉疑道,这么久了她都不记得小晚身上有佩戴了什么玉符。
“是干娘送给我的。”傻儿子嘟着嘴,愁眉苦脸道,“干娘说这是家里的传家宝,先让我贴身戴着,等我长大了就送给我媳妇儿。”
温静嘉知道这小鬼头口中的媳妇是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叫做小缘。她见到张小晚这么长的时间,还从没有见过他有如此忧愁过,当下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关切道:“那我陪你去找找吧,找不到可就很麻烦。”
“我自己去就行了。”傻儿子说着又傻傻笑了笑,附在她的耳边神秘道,“好好珍惜和我爹二人相处的机会。”
温静嘉微红着脸看了一眼张小闲,张某人直言道:“让他去吧,也不小了,应该丢不了。”
“应该”两个字充分地暴露了张某人对于傻儿子毫不重视的态度,温静嘉白了他一眼,又好好嘱咐了小晚几句才放他出去,回过头来时才发现张小闲的脸色略显凝重,左手不知何时从放筷子的竹筒中抽出一根木筷来,用三指缓缓摩挲。
温静嘉神色一敛,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心点。”张小闲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却让温静嘉打起了十分的警觉,因为她上次听到张小闲说这句话,还是在公子源府上的伶仃榭中。
张小闲忽然又把捏在手指间的木筷放回了竹筒,靠坐在椅子上,道:“点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