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决定再去淮北了,自从离开就没去过。
淮北,是她心底的痛。多年来,她,包括她所有的家人甚至村邻四舍都避免提及这个地名。仔细想来,事过境迁,一切已没有耿怀的太大意义。趁着放寒假,带上孩子,到淮北看看也好。花儿想,淮北之行尽管是受妹妹朵儿之邀,但按礼节,还是要先到她的姑姑家比较合适。
说是姑姑家,具体地说,姑姑的家已不能算是家,姑姑的家已被妹妹朵儿给祸害了,所有认识朵儿的人都会指责她,所有知道朵儿的人都不会原谅她。但姑姑和妹妹都是自己血浓于水的至亲,又能怎样取舍呢?就是因为这份尴尬,一家人都很少再到淮北来——无法面对这种纠葛。花儿的父母,是发了狠的再不许朵儿回娘家,为这件事,守寡一生又特看重名节的老奶奶,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生生气死。
要说这朵儿也真是胆大妄为,抢谁的男人不行,偏偏不管不顾夺姑之夫。
所以,花儿此行,不能说是只为借钱。综合一下,原因有几个:一个是想看看姑姑叶兰带着小表妹曼曼离开姑父罗磊后,又接连离了两次婚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为什么就非要一次次的离婚呢?就不能挵着过吗?冲着当年在姑姑家住几年,姑姑又疼她的份儿上也早该来看看了;二个是想看看该死的朵儿和罗磊在一起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好,内心来说,终归是自己的妹妹,心底还是很牵念;三个是到淮北东岗楼批发市场给黄河买身红衣,花儿知道那儿的商品不贵。但朵儿说,她从不到那种地方购物,在淮北,她只在金鹰和华松消费,金鹰没开业时,她也到鼎盛国际,或到专卖店;说到底,到相山庙烧香拜佛、奉献、祈愿,才是花儿到淮北来最心底的意愿,她祈愿她心爱的男人黄河早点回家来,回到她的心里来,家才像个家。
至于黄河的哥哥黄海那儿,因为时间短,花儿没有打算去看。再说,他工作的刘庄矿,距离市区较远,坐公交车要一小多小时。罗磊也在那儿,他原来工作过的淮东矿,也就是十五年前花儿给姑姑带曼曼时生活的矿,五年前已经破产报废,矿上工人,能退的提前退,不能退的均分流到矿业集团的其他矿,还有一部分留守员工在转产企业里生存。
花儿爱晕车,无论每一个大小旅途,都会让她死去活来,若不是这个原因,黄河在昆山那个地方捉什么妖,她也早就偷偷去看了。一路上,吐了好几个黑塑料袋,乘客都离她远远的。好容易到长途汽车站下车时,带的笨鸡蛋还被人挤破了几个,蛋清还在布兜的拐角处往下渗湿。两个小孩问妈妈去哪里,花儿就给姑姑拨了电话。叶兰说年底了,市区车辆太多拥堵,就不去接了。让她娘几个自己打的,到煤师院附近佳苑小区的“超画室”下车,她在门口等着。
“啥?炒花生?”花儿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姑,你现在炒花生卖啊——!”
“切,憨妮子,炒什么花生?”姑姑重复一下,说,“超——画——室,画画的地方,超越的、超级的意思,赶紧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