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走了,谁也不知他去哪儿了,谁也不能确信他还会不会回来。转眼间,朝晖回来了,大凡出去的人都回来了,老猫和郑重也回来了,长时间冷冷静静的齐家湾又像缓过了劲儿一般,又有了几分生机。奇怪的小荷,长这么大,竟然不会叫爸爸,看见郑重,就跟看见了一个心烦的陌生人一样,离得他远远的。而在她的猫爷爷跟前,她又淘气无比,爷爷那张肌肉僵硬的脸,总会被小荷逗出几个肉疙瘩来。对于这个孙女,老猫的眼神是不一样的,神情也是不一样的。
朝晖这回却没有来找小荷,这让银莲纳闷,更让小荷不快活。
“妈妈,朝晖哥哥是不是生病了?”
“哪会呢?人家都是该成家的人了,正在忙着找对象呢,对于你这么一个小朋友,他暂时顾不上了。朝晖如果以后有了对象,你就不要再找他玩了,女孩子的心你应该知道。”银莲也认为自己的这番话很可笑,她一个无拘无束的小孩子明白什么呀。
朝晖没有找小荷,银莲对此是清楚的,他爹回来的消息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他回来了,爹又走了,就算他有多恨他爹,但毕竟还是他爹,他还能高兴得起来吗?
齐军的两对哥嫂为了朝晖的亲事紧锣密鼓地张罗了起来,这事由朝晖的大伯母牵头,女方家在十几里开外的清河乡,是大伯母绕了一点弯的亲戚。虽说是亲戚,却一直没走动。
看见了女孩子,大伯母笑得有点勉强,女孩除掉个子矮小,皮肤也不像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想想朝晖的家境,如果女方同意,那也只能凑合了。
女家的当家的是一个精瘦精瘦的男人,说起话来竟然是一口娘娘腔。客套一番后,也就进入主题了,瘦男人就像一个大法官一样正襟危坐,估计这是他盼望已久的时刻,以此体验一下啥叫人上人。
“兄弟几个?”这么快就入戏了。
“还能几个?就这么一个,你不都看见了?”大伯母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瘦男人咧嘴笑了一下。
“小伙子在外做什么?表姑就不要说了,还是小伙子自己说吧。”
“在外打工。”朝晖倒也不拘束。
“那一年能挣多少?有这个数吗?”瘦男人伸出了一个指头,就跟老江湖在谈一桩生意的价钱一样。
“多少呀?表侄,是一万还是十万?”大伯母忍不住要说。
“一万还能叫钱,当然……”看他那不屑的神情,好像他的身家有个几百万一样。
“得了,我说表侄呀,这玩笑咱可开不起,你说的那个数,就是研究生毕业的也找不出几个吧,咱们都是庄稼人,还是实在一点吧。”要说做媒,大伯母做了多少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但看着今天的这家人,她特别想笑,要不是自己侄儿到了这种耽误不起的年龄了,她没准会说上几句俏皮话走人。
“表姑这话就不对了,儿女的婚姻大事能当儿戏吗?”
“当然不能,你就接着审问吧。”
“有房子吗?当然是楼房。”
朝晖摇摇头。
“存款总有一些吧?”
“不多。”就是这不多,朝晖也大声不起来。
“多少?”这瘦男人的表情语言相当丰富,可惜导演没发现这块演小丑的好材料。
“朝晖,咱们走,再不走,看这情景,祖宗八代的家底都要被他盘问一个清楚。”大伯母真的来气了,瘦男人让她特别的反感,心想这样的亲戚一旦结成了,也是一堆麻烦。
说走俩人真的走出来了,只是朝晖还有点恋恋不舍。大伯母出来后,来了一个时髦的动作:“我呸,什么玩意,我都瞧不上呢,还当千金小姐一样。晖儿,大伯母再给你找,东方不亮西方亮,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短短一周的时间,大伯母领着朝晖相亲了三次,没有一次能看到希望。第二次相亲,女孩一眼就看上了朝晖,但了解了朝晖的家境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这世道是真的变了,女孩子怎么能这样,一见面就刨根问底的,真把自己当成皇帝的女儿吗?”大伯母越说越来气,做了一辈子的媒,哪一次不是顺风顺水的,晚年就这样不带劲了,难道是真的老了吗?
一旁的大春除掉抱怨齐军外,就是叹气。“都快过年了,这事还是暂时放一放吧。”
“过了年,要走的不都在忙着出去吗?谁还有心情理会这个,不行,我得跟苏苏商量商量,这事也有她的一份。”大伯母真是一副热心肠。
大伯母找到二伯母说起了朝晖的事儿,苏苏立刻眉毛拧到了一块:“我说大嫂呀,你也别给我添堵了,我娘家的那侄儿,我也不知领着他相亲多少回了,人家可是小康之家,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的准信。我都快愁死了。朝晖就是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处,到时候要拿钱出来办事,这可是来不了半点虚假的,能拿得出来吗?瞧他那怂样,像兜里有钱的人吗?还是缓缓吧。”
“照你这么说,咱们朝晖只有打光棍了?”女老大给女老二上菜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现在半点路子都没有了。能派上用场的路子,我都用尽了。找一个媳妇怎么就有这样的难,我们那个时候,也就几套衣服,亲事也就定了,那时的我们难道就不是女人就不是大姑娘吗?我现在就眼红那些家里有大姑娘的人家,威风得跟皇上一样,对着人家男孩子横挑眉毛竖挑眼,一句不投机,也就黄了。我是真不想遭这份罪了,大嫂!”说到这,苏苏叹了一口气。面对一个无奈的人,不管是真无奈还是假无奈,强大的心自会削减实力。
本来打算前来兴师问罪的大伯母也收起了她的锋芒。
“我看,让咱们家朝晖去当人家的上门女婿算了。”
“什么?你发疯了?朝晖可是小军的独苗呀,这要送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不就绝后了吗?苏苏呀,平时都说你机灵,我看你也不长脑子了。”大伯母生气了。
“大嫂呀,你瞧见没有,比朝晖小两岁的德才不也是独苗吗?人家的家世和相貌可不是朝晖能比的,他不也去当上门女婿了吗?”苏苏所谓是家世,所指的也就是那个蹲过大牢的。
“你这是从哪听到的谣言?”
“还谣言呢,人家都在放鞭炮隆重地办这事了。”
“真有这事?”
“还会有假吗?我看朝晖也不能等了,有合适的是可以考虑了。”
大伯母不言语了。
“大嫂,这事我看咱俩都得慎重,儿子不是咱们的,到时候小军不答应,咱们岂不是里外不是人,还是等等吧。”利害摆得清清楚楚的,你看着办吧。
“也对,那就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