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兴龙放眼观瞧,只见帐内十分宽阔,北向里一具火炉正燃着薪炭,通红的炭火将整个寝帐烘烤得股热;西向里帐壁上挂了一张宋国城池图,上面勾勾点点,画出若干箭头;东向里摆了一张行军榻,榻前有一张烛台,上置牛油大蜡,丝丝泛着白光。再往榻上瞧,只见崭新的虎皮褥子上正躺一妇人,仰面而卧,身上盖着狐裘暖被,露出满头长发,正是萧后!
狄兴龙瞧罢心下狂喜,暗道:“萧绰啊萧绰!你睡得倒是香甜,今晚就叫你魂断残梦!”想罢,一个箭步跃到榻前,不由分说一剑劈下,将萧后头颅齐齐斩落!
可令人奇怪的是,那萧后虽已身首异处,却并无鲜血喷出。狄兴龙顿觉蹊跷,又拎起那人头一瞧,直惊得他目瞪口呆!原来,那人头竟是石蜡做的,眉目清晰,栩栩如生,远处瞧毫无破绽!
狄兴龙大吃一惊,此刻已知中计,一抹身快步逃出黄罗帐。此时只见陈敬北同时蹦出龙帐,脸上亦挂满惊慌之色,一瞧便知同未得手。至此关头已知敌人有了防备,兄弟二人互递了个眼色,奔东南向便逃。
熟料将将驰出二三十步,突然眼前火光四起,原本幽暗的皇帐周遭刹时亮如白昼!紧接着,四面八方涌出大股契丹士兵,“哗啦”将狄兴龙、陈敬北围在当中。
书中暗表,契丹皇太后萧绰乃精于算计之人,她深知中原藏龙卧虎,武林高手遍布,对她而言,这是一股不小的威胁。为防有人暗杀,她依天机真人之计设下假皇帐两座,充作陷阱,自己则与耶律隆绪住进两顶普通毡帐。否则两队卫兵怎会一窝蜂散尽呢,此即早有预谋,引君入瓮。只可惜狄兴龙孤注一掷,终落入陷阱。
陈敬北道:“大哥,我们中计了!”狄兴龙将手中宝剑一横,说道:“杀一个够本儿,杀俩赚一个!”陈敬北道:“好!今日就杀他个痛快!”二人将要摆刃拼杀,恰此时忽见面前敌兵左右一分,居间现出一员武将和一个老道。
狄兴龙拢目光观瞧,只见那武将顶盔掼甲,身型高大,爆眼黄眸,黑面钢须,手托一杆长矛,呲牙咧嘴,十分凶悍,原来正是契丹第一猛将——萧挞凛;而那老道白面短须,身形修长,褐袍紫氅,手拖马尾浮尘,仪表不俗,正是夜闯雷神庙的天机真人。只听天机道人高声喝道:“狄兴龙,你看他是谁?”说罢将手一挥,其身后闪出两个小老道,推推搡搡押出一人,那人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堵了个严实,原来正是双锤将冯硕。
狄兴龙大吃了一惊,将手中宝剑一指,直斥道:“天机!休得猖狂,快把人放了!”天机咂嘴道:“啧啧啧!狄兴龙,时至今日贫道还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杀了你,今天你竟自送上门来,这真是老天有眼,非常之好!”狄兴龙胸脯一拔,冷笑道:“天机,别光站着吹牛,有种放马过来,狄爷爷与你大战三百合!”
天机哈哈一笑,摇头叹道:“狄兴龙,你口气可是不小!虽然你现在闯出些名堂,但与贫道相比,似乎还差着不老少,试问你拿什么与我斗三百合?不过嘛,你胆量着实不小,贫道倒是十分钦佩,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各为其主,贫道倒很想结识结识你这位小兄弟。”狄兴龙狠啐了一口,骂道:“呸!你这奸道,我多看你一眼都想作呕,岂会与你结识?废话少说,快来受死吧!”天机勃然大怒,浮尘一抖,怒喝道:“好你个狄兴龙,敬酒不吃吃罚酒!贫道这就送你上西天!”正欲出手,却听萧挞凛道:“真人,我来会会狄兴龙!”
书中屡次提及萧挞凛,这回终于出场,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原来,他乃契丹名臣萧思温族侄,萧太后的族兄弟,论起来还是北侠石云天的小舅子。此人自幼通晓天文地理,长大后以宿直官入仕,历任诸军副部署、南院都监等职。公元九百九十三年,随萧逊宁东征王氏高丽,次年晋封兰陵郡王、南京统军使。此番契丹侵宋,萧挞凛为辽军主将。别看萧挞凛外表高大粗犷,但枪法精湛,武艺非凡,是继耶律休哥之后契丹国横空出世的又一员了不起的大将!
且说天机道人深知萧挞凛生性孤傲,早对狄兴龙恨之入骨,并不阻拦。萧挞凛紧走两步,将手中长矛重重戳地,也不管狄兴龙能不能听懂,只叽里咕噜道:“狄兴龙,人都说你神勇无比,还给你送了个绰号,叫什么‘大刀无敌小云长’,你凭什么?啊?我萧挞凛就不服啊!今儿个我倒要会你一会,瞧瞧咱俩究竟谁厉害!”
萧挞凛人高声憨,说话还有点儿大舌头,狄兴龙侧耳细听,好不易才弄明白那家伙说的是啥,心下暗道:“萧挞凛是契丹大军的顶梁柱,萧后此番出兵仰仗的便是此将,如果能将这小子干掉,也算不虚此行了!”想到此,狄兴龙哈哈一笑,说道:“好!萧挞凛,今日就叫你见识见识本将军的厉害!”说罢,宝剑一摆便欲出战,却听陈敬北道:“大哥,杀鸡焉用牛刀!我来对付他!”狄兴龙道:“萧挞凛十分骁悍,你未必是其对手,还是我来斗他!”陈敬北嘿嘿一笑,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狄兴龙心知陈敬北鬼头,寻思叫他先摸摸萧挞凛家底儿也好,遂道:“多加小心!打不过,马上下来!”陈敬北点头称是,身子向前一跃,蹦到萧挞凛面前,不容分说先“唰唰唰”练了一趟鸳鸯双刀,练完了,摆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点手唤道:“喂!黑鬼!想和我大哥过招,先过了我这关再说!”这回不似先前,陈敬北说的可是中原话,只因两军正面交锋若讲异族语言可是失了气节!
萧挞凛本想会斗狄兴龙,未成想蹦出个陈敬北来,又是练刀又是指手画脚,叨了其咕说了一大通,不知是何意思,他回头问天机道:“那人说些什么?”天机眼珠儿一转冒出坏水,回道:“啊呀!萧将军,他在骂你呢!”萧挞凛眉头一拧,瞪眼问道:“他骂我什么?”天机道:“他骂你是乌龟王八蛋!他要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球踢,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对面的陈敬北听得真切,寻思说天机你可真够损的了!可当此情景自无须解释,气气那黑鬼反倒更称心意。
却说萧挞凛蒙在鼓里,竟信以为真,只气得哇哇爆叫,叽里咕噜骂道:“好啊!小兔崽子!竟敢骂我,找死!”说着一晃手中长矛,“腾腾腾”几步直奔陈敬北,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双手捧矛枪照陈敬北胸口便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