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医疗兵们做完紧急处理,捡起了护卫官的左手之后,袭击其他区域的陆战队员和游击队都已经回到了出发的地方——游击队的根据地。
医疗兵们从附近的地上找了两块大小正合适的木板,把罗恩和李言一路抬到了野战医院里。他们都不认为准备担架的时间值得被使用,李言也许被扎穿了心脏,撑不了太久。在现在这种缺乏药品和医疗设备的时候,一旦李言的大脑停止工作,他就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的战友们了。
罗恩反而不太值得担心,在他醒过来之前,骑士小队要把他包围起来,防止再有任何一个人被误伤,这就是足够了。同时,必须要有人调查出罗恩出了什么事,如果他在战斗结束前在友军阵中,尤其是在指挥部里大杀四方,那结果就不得了了。
李言需要医疗援助,罗恩需要清醒清醒。而护卫官,暂时有点顾不上,他只靠一只右手就能起到两名医疗兵的作用,无论谁要帮忙,他都坚持要一个人把罗恩扛回来。一只手,一个人,扛罗司令全靠门。
医疗兵们后来才发现那些东西是被罗恩切下来的门板。
“都闪开!”护卫官和哈得斯以及其他几名骑士把要上来看自己司令官的陆战队员都推到了一旁。有好几个人都被他们推倒在泥地里,然后再站起来和医疗兵们一起并列狂奔。
正规军是有纪律的,这话不假,但是有些时候理智不会坚持得那么好。这是你的直属上司们,有些时候会是你活下来的唯一希望。你不会期待一个和你经历过许多战斗的指挥官被人换掉,除非新的指挥官有比他强得多的能力。
没人希望在墓碑前怀念自己的老长官,尤其是他对你很好,经常让你觉得能够在他的部队里,是你这一辈子的荣耀。
在他们看来,罗恩和李言应该是遭到了同样的事故,两个人都身负重伤。身先士卒,不惜性命,在士兵们心中,一个军官很难做得更好了。
在过去的十多年中,这件事以近乎发生过不止一起了,而骑士们也很着急,从二十米外就开始高喊让所有人都让开。他们等不起,如果李言和罗恩现在都完蛋了,此处的指挥体系会马上崩溃。陆战队员的指挥和与游击队的交流不能全都交给哈得斯,因为他看起来太吓人了。
他对骑士们来说是榜样,可对游击队来说,他现在有着比孔哥尔人还令人畏惧的外表。如果要他去问有没有干净的地方可以留给两位,一定不会有个好结果。也并不是不会给,只是没有人敢回答他。
那些陆战队员挤在野战医院的门前,依靠门缝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医疗兵们把罗恩转移到了一张床上,把李言转移到了医疗舱中。
不浪费资源,不节省不必要的。
李言身上的装备被舱壁伸出的几支机械手轻巧地卸载掉,把他剥的只剩下内衣,随后里面开始充入了某种液体,淹没到了李言的颈部,确保他胸前的伤口完全被浸泡在这种类似人体内环境的液体里。
准确来说,这是种能防止他继续失血的凝胶。
几秒后,凝胶又重新渗了下去,只留下了在李言伤口内的部分。
“他的器官如何?”两个医疗兵在医疗舱前面,看着旁边的一块屏幕。
“心脏没事,肺叶全穿,不会有后遗症。一针愈合剂,五个小时休息,一份伤病员套餐。”其中一个读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
“好,帮我把伤口压住。”一名医疗兵开始操作那些机械手,上面的小针头刺入了李言伤口左侧,注入了一半的针剂,又刺入了右侧,注入了剩下的半剂。
另一名医疗兵操作着另一侧机械手,把李言的伤口两侧夹在一起,这些凝胶会在快要干的时候产生粘性,刚好能用来修复伤口。
“我们的AI能尽快修好吗,我对自己的手没这么大信心。”
“这就好了,还有上千人躺在休眠舱里等着我们。”他们两个闲聊之后,叹了口气,让机械臂自己收起来,走了出去,帮忙检查行动结束后其他的轻伤员。
多半都是被孔哥尔人打伤的,没有骑士团在,一般陆战队员在近战中并非总能占上风,但也最多都是些擦伤的程度。
一旁的护卫官坐在罗恩的身边,右手拿着自己的左手,和其他人一起等着罗恩醒过来。
或者等着把他击毙,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指挥人员被外星人精神控制又无法解开,最后只能击毙,避免他把其他的指挥人员斩尽杀绝,透露出绝对不能被敌人知道的军事机密。
十个大块头坐在那儿,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医疗兵和工兵提出要帮护卫官修复装甲,治疗伤口,可他都拒绝了。态度相当强硬,连他们要检查自己的伤口都不允许。
过了大约三小时,夜比较深了,哈得斯命令其他八位骑士小队长出去找地方休息,由自己和护卫官留在这里。
“现在这里除了我们和小伙子,没人会来了。”哈得斯瞟了一眼还没醒的李言,抬起头看着护卫官。
“我以为你会让他们也知道。”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布雷佛副司令也知道这些事吗?”
“知道,但也可以说不知道。”
“我记得记录里说的是卓晓将军失踪了,从没提到过罗恩同志的事情。”
“是他自己让我们不要说出去的,原本卓晓将军有可能得救,不过......只有我和布雷佛副司令回来了,其他人都死了。我们从没找到过她,见过她最后一面的只有罗恩,所以我在报告里写着失踪而不是死亡。”
“我明白了,无论谁失去自己的爱人,都不会好过的。尤其是卓晓将军在大家心中比罗恩司令还......”哈得斯的嗓子卡住了,他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罗恩同志当时就像疯了一样,他扑向每一个他见到的人,乞求我们去找卓晓将军,哪怕是尸体也行。可他当时已经遍体鳞伤,而且他没有任何弹药和武器了,所以我们打晕了他,让李言带他回到了审判号,在那里剩下的人跟着布雷佛同志去找白卓晓将军的尸体。可惜我们什么也没找到,就遇上了在追捕他们两个的敌军,我们中了埋伏,我带着濒死的副司令逃了回来......我们去了,可我们还不如不去,这件事让他难过自责了很久。”
“他之前为此有过这样的症状吗?”
“没有,哈得斯,我没见过,过去的十年里,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一个对敌人都会心存道德的人,不可能对自己人动手。不对,连布雷佛副司令也不可能这样故意去刺穿自己的心腹。”
“这是实话,无论我们做什么也不会把枪口对着自己人的。看来我们还是应该考虑他被什么东西精神操控的可能。那么,你的手?”
“在那样的环境里,我没办法,所以我做出了选择。这又无所谓,他的命比我重要太多了。”
“好吧,之后我会让一位工兵来帮你的,我不会让他知道太多,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你修好。之后我们怎么做?他们两个都失去意识了,指挥官成了我。我不想代替他和那些每天躲在林子里的人打交道。”
“把布雷佛叫到地表如何?运输机还没撤离,我们能联系审判号,他会解决的。”
“那我们就说有很强的敌人击伤了他们两个,士兵们不该为此担心太多。让那几名了解现场的医疗兵严守口风,同时鉴定罗恩的精神状况。”
“我同意,听起来没有更好的主意了。”护卫官看着罗恩,像是要叹气。
罗恩在撤离前失去了自己的爱人白卓晓,全军上下都知道。两个人曾经有着值得所有人羡慕的恋情,可在这次逃亡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只有罗恩来到了这一侧,他把自己的爱人留在了那边,这种事情在一场战争中屡见不鲜。
何况两个人都是军人,要比平民容易牺牲得多。
当罗恩提出要为白卓晓提供更多卫兵的时候,她回答说:
“很多人都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我们两个能够相遇,能够相爱至今,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幸运了。我凭什么获得比其他人更多的幸福呢?”
后来哈得斯也去睡觉了,当罗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两眼都流着泪,他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的护卫官和睡在自己对面的李言,又闭上了眼睛。
“您清醒了吗?他们统计之后说您一个人斩杀了上百人,鲜血已经溅满了您的大衣,它在这。”
罗恩听到了自己大衣的摩擦声,没有睁开眼睛。
“我不知道,她出现在我眼前,之后的事情像在做梦。李言是我捅的,你也是我砍的,我似乎用孔哥尔人的血开了一场葬礼。她和我说了什么,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还记得我要让她去看大海,看看能够在夕阳下波光粼粼,没有硝烟,没有火焰,没有尸体,能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沙滩上的那种宁静的大海。最好能有些小船,有些跑过去的欢笑着的人们,听着码头上运输船的卸货声,有海鸥就更棒了。”
罗恩说着说着,把双手伸向了天空的方向。
“现在,我只能在梦里和她做这种事。”他把双手收回来,用胳膊盖在自己的目镜上,怕自己看到天花板,“我真不愿意想起来,我以为一星期前我终于要适应没有她的日子了。”
“那您先接着睡吧,我们已经回到安全的地方了,布雷佛同志很快也会到的。”
“你们叫了他下来?”罗恩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也好,让他来吧。”
罗恩再一次睡了过去,直到太阳升起,布雷佛从运输机上下来,冲进了野战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