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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高考

六月天里的热浪好像要烫化柏油路,晒得我和罗北天天窝在家里啃书,空调吹着二十四摄氏度的冷气。

只有傍晚,才被北晴姨拖着出去一起买菜放放风。北晴姨关了面包店,专门陪我们高考。罗北有时会闷闷不乐,我猜他想父亲顾植了。就算心里再怨恨,但到底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在罗北人生最重要的一个时刻,他心里对父亲是有盼望的。

雨欣现在基本上已经不需要人担心了,但齐琪把雨欣接了过去,她们两个一起住着。童正在家复习时,偶尔烦躁紧张了,会突然来个电话,或是直接跑来我们家蹭饭,听着北晴姨的暖心安慰缓解紧张。

季明泉偶尔发来消息,“我想你了。”

读了消息,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偷看罗北,见他平静地看着书,我便悄悄回了消息,“复习…”

“烦!我妈天天看着我,二十四小时不离开,我哪儿都去不了!”

“因为要高考了呀,复习吧…”

“高考后给我个答复行吗?过几天我们就彻底毕业了。”

季明泉的“答复”二字让我陷入了沉思,牵牵绊绊一个高中了,总该有个解决。突然又来了一条消息,“行吗?不然我根本复习不进去。”

我赶忙回复,“好,不过你要好好复习。”

季明泉果真安静了下来,直到最后一天晚上,他发来了加油的短信,还附带一张半身出浴图。罗北踏着拖鞋走到我身边,我立刻扣了手机,灿烂地笑着,“关机!以防别人打扰我睡觉!”

罗北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给,你的准考证、身份证、笔、橡皮…都在这个袋子里了。”

“还是哥最好。”我接过透明的考试文具袋。

“呵,这时候叫哥叫得最起劲。”罗北假装生气地白了我一眼,“对了,早点睡啊!没问题的。”他凑过来轻轻拥抱了我一下。

我竟没有理由躲开,害羞地扑闪着两只手,僵僵地拍拍他,“你也是呀,学霸哥。”

“两个小破孩!早点睡哦,妈妈明天早起!给你们做早餐!”北晴姨兴奋地晃着手臂,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浑身能量正蓄势待发。

中国的高考大概就是这样,考孩子,也考大人。早起给国宝考生准备营养早饭,中午还得定考点附近的酒店让孩子休息,以免回家远又折腾。如果说高考是一场硬仗,那么全家老少都成了整装待发的战士。

“晚安,妈妈!我肯定能超过我哥。”我调皮地蹲下,从罗北的怀抱里钻出来,挑衅地看着他。

“妈,我祝愿她美梦成真。”罗北说完哈哈笑着朝卧室走去,“晚安。”

我缠着北晴姨想和她一起睡,但她怕起早会影响我休息,把我赶回了自己卧室。

早晨我们很早就到了考点,家长们都在等候区。童正一头英姿飒爽的短发在手里拨弄着,她看到我们兴奋地跑过来,围着我和罗北蹭来蹭去,“快!让我沾学霸的气息!保佑我和你们考到一起。”

季明泉斜挎着一个漂亮的包,插着兜在她身后笑着,“哎,迷信啊。”

童正刚想打他,突然从后面窜出来一个人影,“喂!我说,我说老季,今天高考,你们可别互相伤害了。”邓冬呼哧呼哧地背着画夹扶在童正身上,“你跑得可真快,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是找大部队来了。”

童正又笑了起来,“算啦,本姑娘可不能生气,影响高考心情。”

我瘪了瘪嘴,对季明泉的行为表示不满,季明泉立刻拉下脸面说,“哎对对对,童女侠说的是,我的错我的错,走吧,咱进去吧!”

邓冬笑着摸了摸童正的头,一脸含情脉脉,眼睛里快溢出春水了,“加油哦!小女侠。”童正害羞地望着他,仿佛我们都成了空气。

“呕,我可不想影响考试心情!”我笑着赶紧跑进了考场楼里,罗北他们也笑着朝邓冬挥手。童正又羞又气,但还是愿意和邓冬再多待几分钟,并没来教训我。

模拟演练了很多遍,真正到了考场倒也没太多畏惧。卷子在监考老师手里握着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卷子摆到面前时便觉得大有可为了。

我们在教室里和时间做斗争,北晴姨在校门外也紧张不安。校门口摆放着矿泉水摊位、报考志愿摊位、报考驾校摊位,他们发着小扇子和矿泉水,边为高考助力边打广告,好不热闹。家长们凑在一起便是闲聊,互相聊着各家孩子的情况,彼此安慰着好像就能减轻家长的心理压力。

“你女儿是顾罗柔?真巧,我是季明泉的妈妈,他和罗柔、罗北都是好朋友哩。”季太太也来了,她穿了一身吊带连衣裙,身材纤细。纵观别的满脸疲态,穿着普普通通的母亲,她倒像个异类。

“是呀,他们俩是我的骄傲!”北晴姨站在树荫下,不停摇动着小扇子,眼里满是骄傲。

“真好…真好…这两个孩子都很优秀的。”季太太若有所思地附和着。

“哈哈,你家明泉也很优秀的。他很可爱,时常来我这买面包呢!”北晴姨客套地夸了回去。

“啊?您是卖面包的?”季太太疑惑地问,“您不是开饭店…”

“你怎么知道我开饭店呐?”北晴姨皱着眉头笑了。

“哦…以前…以前罗柔说起的了。”季太太解释着,扶了扶要滑落下去的绿色丝绸吊带。

“改行啦,给孩子们做面包吃了。”北晴姨把扇子别在包上,拧开了一瓶矿泉水解渴。

“挺好挺好,罗柔喜欢吃甜食…”她自顾自地说着,北晴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又开口慌张地想掩饰些什么,礼貌地笑着,“对了,今早给孩子们做了什么早饭呀?”

“嗨,我可是费心了,烙了鸡蛋土豆丝饼,煮了热牛奶,炒了个小青菜。”对面的考场楼静悄悄的,北晴姨又摇起扇子,“这两个小祖宗说想吃牛排了,晚上去超市里买了速冻牛排,起早我给他们煎上了。”

“恩,很营养了,再放两个扁桃仁就更好了。”季太太提着宝贵的意见。

“什么?什么扁桃仁?”北晴姨问。

“坚果啊,再放两颗坚果吧。”

“啊…我家没有,也不怎么吃。”

“那核桃仁也行!”季太太激动地说,“我家还有,我给你,你给他们吃吧!”

北晴姨对季太太过分的关心有些无所适从,她无措地看着季太太,想让她明白谁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季太太看着北晴姨的神态,一下子反应过来,“嗨哟,吃什么都一样,孩子平时学得好,怎么都考得好,考得好的…哈哈。”她打着哈哈,调节气氛,北晴姨也微笑着点点头。

考场楼里一阵刺耳的铃声,第一门考试结束了,学生们鱼贯而出。表情都比较轻松,因为考的是语文,答案的空间大,学生的压力也就小了些。季太太站在北晴姨边上,两个女人,一胖一瘦地朝我们挥手。我看到季太太,心里便觉得没好事,礼貌地问了声好,就拉着北晴姨要走。

谁知季太太热情地搂住我,“小喜鹊,好久不见,你们要去哪里呀?”

“回家啊,孩子们要回去吃个饭然后午睡了。”北晴姨拉着我说。

“别啦,我和明泉在附近订了酒店。我们一起去那儿吃点,然后我再开两间房,我们就在那儿休息吧,别折腾了。”季太太央求般地看着我。

我低下了头,罗北说,“阿姨,我们就搬到学校附近了,不麻烦您了,你快带明泉去休息吧。”

“别啊…阿姨其实都订好了。走吧,你们一起复习多好呀,对吧?”季太太看着童正求助,季明泉这次也对童正有了好脸色,盯着童正希望得到她的助攻。

童正却不是个有用的角色,她吐了吐舌头,指了指边上,“阿姨,我妈妈来接我了…抱歉,改日再和你们一起聚。”说完,她便走了。

“谢谢了,妹子!孩子们还是习惯回家,要是临时换地方,怕影响他们睡眠,影响了考试就不好了。”北晴姨礼貌地谢过,就拉着我们离开了,“快带明泉去吃饭吧,孩子下午继续加油!”

“好的,谢谢阿姨。”季明泉真诚地道谢,朝我和罗北作了个加油的手势。

“好吧…对,影响睡眠就不好了,加油孩子。”季太太一脸不舍地望着我,终于挥了挥手。

两天下来,考试终于结束了。交上英语考卷的那一刻我们彻底获得了解放。罗北早早交了卷,穿着一件白色可口可乐标识短袖和北晴姨站在门口。铃声响起时,童正终于走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她正在活动僵直的脖子。

“哇!小喜鹊!”童正飞扑过来一个拥抱,“终于结束了!”

我笑着搂住她,“可以嗨了。”

“哎,就是不知道我的数学会不会拉分…”她松开了我。

“没事的,考完了就不要想了。反正努力了,剩下的呢,就听天命。”罗北笑着递去一瓶矿泉水。

“就是呀就是呀,童正聪明又机灵的,没问题的。”因为我和罗北说考得都还可以,北晴姨脸上一直挂着笑。

“谢谢干妈鼓励,希望我吃了你做的面包能走好运。”童正耸了耸肩。

“那肯定的!干妈的面包就是幸运面包!”北晴姨搂过童正。

有人欢喜有人忧,家长们陆陆续续带着考生离开考点。树荫下就剩了我们几个仍在闲聊,季太太领着季明泉走了过来。

“明泉,叫上你的好朋友们,妈妈请客,我们去吃饭吧?”季太太温柔地看着季明泉。

“行啊。”季明泉手里的透明文具袋在食指中指间晃晃悠悠,他看了季太太一眼,有些不情愿地问我们,“走吧?咱们一起吃个饭去庆祝一下?”

北晴姨拉着我的手说,“不了不了,孩子们今天考完试了,我答应他们做大餐!”她想了想又说,“要不…明泉,你和妈妈也来吧?”

季明泉期待地看着季太太,季太太却惊慌失措,“不,不了吧,还是不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了。”没有风,所以她的纱裙无精打采地贴在腿上。

“啊?没事的,童正也来呢。”北晴姨依旧热情地邀请她。

“不不,明泉爸爸也想替他庆祝的,饭店都订好了。”她看着季明泉,但季明泉似乎并不乐意。

“用他替我庆祝…装模作样。”季明泉痞痞地垂着头,自顾自嘟囔着。

“明泉!”季太太激动地拉着他,“我们快来不及了,走吧?”意识到自己态度激烈,她马上缓和下来,又是一脸温柔。

季明泉生气了,二话没说,扯着自己的斜挎包在胸前正了正,便走向了黑色轿车。季太太一脸客套地回头冲我们笑着摆摆手,追了上去。

“这孩子,平常看着脾气挺好呀…”北晴姨带我们往家里走着,因为高考结束了,连空气都变得活泼起来。

“呵!那是您不了解他!”童正玩闹地走在马路牙子上,像过独木桥一般双腿交叉着前行。

“啊?他总来买面包呢…”北晴姨扶住歪歪斜斜的童正,“不过也是,男人不能看表面。”

“妈,女人更不能光看表面好不好…”罗北无奈地为男人进行反驳,然而在我们三位女同胞的注视下,他又默默闭了嘴,拼命点着头。

“他挺没气度的,虽然他眼里都是罗柔。”

“谁呀谁呀?妈,我跟他可没关系!”我瞪了一眼罗北,向北晴姨解释着。

“别羞了,都长大啦,大学生了。自己把握,看准了再说。”北晴姨轻松地说。

“小屁孩一个…”罗北又开始了无力的反驳,但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晚上北晴姨给我们做了丰盛的晚饭,吃过饭后我们便一起去公园看音乐喷泉。童正的爸妈也来了,童妈妈一直握着北晴姨的手,“多亏你呀,谢谢谢谢,我和童正爸爸一直加班,也没及时给她庆祝。”

“哎哟,妈,你们可好好忙吧,我在干妈家可开心了。”童正小嘴一歪,故意说着气话。

童妈妈拨了一下童正的脑袋,笑着揉她,“这小姑娘!”

高考结束的晚上是考生们放飞自我的夜,有人在家宅着放松,看看电视吃点水果,有人去夜店或者歌厅放纵,还有几个男生三五约着去网吧开黑,喷泉广场此刻也热闹极了,人流攒动,灯光透过喷泉水柱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晃得人没法移开视线。

手机响铃是听不见了,却一直贴着我的牛仔短裤震个不停。怕被观赏的人群碰到,我侧到一旁看手机,季明泉发来了消息。

“毕业快乐,明天能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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