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莫名的委屈,出了门一路哭着跑下楼。
一位上楼的叔叔迎面和我擦肩而过,他无比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他一定是想问问我到底怎么了又觉得不太合适。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大过年的,一个年轻的姑娘怎么会如此伤心?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地上飘的到处都是鞭炮燃尽后的红色纸屑,稀疏的炮响声和淡淡的火药味儿预示着热闹的大年已接近尾声......
小时候,我特别盼望过年,因为过年不仅有好吃的还有新衣服穿。我特别喜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温暖氛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与盼望。
当然,我们小孩子也会争先恐后地帮助大人干活,父母会分配我和安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按照往年的惯例,母亲会给安雨一把折叠小刀,让她把泡在盆子里的每个蚕豆“身上”刻上一刀,当然不能一劈两半,最好是上半部分刻开,下半部分还连接着,这样刻出的蚕豆不仅好看,油炸出锅后里面入味儿了才更加好吃。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摘猪毛。每到春节前夕,家里就会托熟人买回一只硕大的猪头,母亲发给我一只小镊子,让我把猪头上没摘干净的猪毛用小镊子一根一根摘下来。
这是我最不喜欢干的活,可又不敢说。我宁愿帮助母亲拆洗所有的被褥,也不愿面对这只猪!看着猪头似睁非睁的眼睛,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生怕这只猪忽然站立起来下地行走。为了减少恐慌,我只好在一张报纸上掏个洞,把整只猪头盖上,然后像给猪做手术似的慢慢地移动报纸,在报纸露出的一小块猪皮上摘毛,在心理上忽略报纸下面有个猪头的事实。那时,我不仅恨那只猪,还恨把猪头买回来的熟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是那么喜欢过年了,尤其是大年初一的那一天即将逝去时,心里总是有说不出的失望与伤感,与春节前掰着手指数日子的企盼心情形成极大的落差。我愿意时间永远停留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这样我就可以任意想象明天的“新年”将会多么地与众不同。
我又想到上小学时,施向华怯生生地望向我的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虽然她从来没有开口明说,但是我明白那目光里的含义。她是想让我在同学面前为她保守她有一个在学校门口卖“拽拽糖”的父亲。这个无言的承诺我做到了,到现在这个“秘密”我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我想到了韩武,在一九七六年的九月,他看到走进教室的我,着急地冲过来指着我脖子上的红领巾说:“*主席都逝世了,你还戴红颜色的......反动!”看着我紧张地摘下红领巾放进书包后,他才放心地离开。
还有韩武的父亲,那个一开家长会就拍着我的肩膀乐呵呵叫我“大班长”的热情伯伯,这么多年不见他现在还好吗?一转眼,我们都从当初的小屁孩长成大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其实,韩武和施向华俩人看起来挺般配的,他们都是大家庭里的孩子,韩武是家中的老小,施向华是家中的老大,多互补呀!再说,俩人都是我的同学兼好朋友,我们从小玩到大,他们能走到一起我应该为他们开心才对。
韩武是所有男同学当中我最信任的一个人了,他直率、热情,敢作敢当,可是如果真的把他列为“男朋友”的人选或者是将来的“丈夫”,我真的是从来没有设想过会是他这种类型的。
我不喜欢话多的男生,我喜欢沉稳内敛、性格温和的;我也不喜欢同龄人,他们有时的表现简直幼稚可笑。我喜欢年龄比我大、懂得比我多,阅历和知识都丰富的真正“大人”,比如像慕容老师那样的,是可以在我困惑、迷茫时随时为我指点迷津的人。
我根本不在乎同学中间哪个女同学和哪个男同学好了,平时也不关注这些事情,反正我又不打算和其中的某个男生好。但是,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我竟然会以这种独特的方式被人家“淘汰出局”,这于我而言,不仅有丢人、还有不甘和委屈。他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凭什么把我稀里糊涂地给拽进去了?!
因为初六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和韩武、施向华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敏感起来,韩武再也没有来学校找过我们玩,他单独找没找过施向华我不知道,也没有打听过。有时看着罗亚西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会明确表示:“你不要和我谈他们俩,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在学校,我和施向华之间已基本不怎么来往,有时碰到面彼此心照不宣地笑笑,虽然我们极力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心里都明白: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那种亲密无间了。有时我会明显地感觉到,在施向华复杂的笑容里面,分明含有一种胜利者的炫耀,这让我感觉尤其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