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他登时打住,刘驰也闭口不语,眼神有些迟疑。两人相互对视,郑太守脸色一沉,眼神藏藏掖掖的,好像自己一时顺嘴,提及了什么不该提的往事。刘驰是通透之人,见状立马明白过来,打了个哈哈道:“大人,城东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味道极好,改日我请您去尝尝?”
郑太守在心中感慨他知趣,这时也压下旧事,笑道:“哪能让刘县尉破费,等我那些老朋友到了,我做东,再一道去吧。”
两人继续说说笑笑,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郑太守欣赏自家斗鸡的时候一贯不喜吵闹,此刻正想发难,就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道:“郑大人,刘大人,出事了,死人了!”
两人回身一看,来者是刘驰手底下的捕快。郑太守心想死人的事的确该刘驰这个县尉去管,可也没必要跑进自己家来吧。他虽有不满,但并未答话,只听刘驰开口道:“把话说清楚!”
“有位大人死了,死在巷中,尸首刚刚被人发现,”那人慌慌张张道,“就是太守大人您的幕僚,顾轩,顾大人!”
两人在捕快的引领下匆匆出门,赶到地方时,天色已经擦黑。顾轩的尸首横在深巷之中,据仵作推断已经死了四五个时辰了,只是地方偏僻,这会儿才被人发现。
顾轩的死因一目了然,脖子被人拧断,脑袋无力地耷拉在一旁,这幅模样令郑太守的心脏瞬间狂跳不止。怎么这么像?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早晨刚死的追风,虽然人和鸡差了老远,可这脖颈断裂、只剩一层软塌塌的皮肉连着的模样,简直太像了!
仵作开始搬弄尸首,他一动,那死人的脑袋就坠朝后方,翻着白眼直勾勾地看向郑太守的方向。郑太守吓得连退三步,只看着那脑袋在颠簸中一晃一晃地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头发被夜风吹得蛛网似的张开,一张苍白的嘴唇没来得及合上,好似曾试图求救,却又被生生扼断一般。
郑太守“啊”地发出一声大叫,惊得众人纷纷侧目。刘驰忙上前扶住他,对其余衙役道:“你们赶紧把尸首送回衙门,别让太守受了惊吓。”
几个太守府跟来的仆役立马拥上来,七手八脚地将他们的主子送上轿子。郑太守回家歇了片刻,这才缓过神来,捂着胸口思忖:一定是凑巧了,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他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报应。这么多年他的确干了不少恶事,可他是宗室,没人动的了他。莫非是不敢碰自己,只好拿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开刀?顾轩是他多年的心腹了,怎么就遭人暗算了呢?
不不不,是他想多了,这事还不一定和自己有关。没准儿是强盗劫匪之流,再不济就是顾轩自己惹上的仇家,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的。
可顾轩终究是与他交情不浅的老朋友,就这么去了,他心里头实在难受得慌。他越想越是心绪纷乱,一股子恼恨直往头上冲,他“啪”地一掌拍在案上,大声道:“刘县尉呢!叫他过来!”
侍奉在旁的仆役觉察太守发火,害怕会迁怒自己,只能小心翼翼道:“刘大人回衙门查案去了……”
看他那胆小怕事的模样,郑太守没来由的更加窝火:“那就让他赶紧查,掘地三尺也要把真凶翻出来!”
睡了一觉起来,太守的心情没见好转,却愈发烦躁,他气冲冲地把袖子一甩,喊来仆役说要去一趟衙门。
“您是要问顾大人的案子?”管家试探道。
郑太守横他一眼,意思是还能有别的事?管事哎的应了一声,又道:“您大概不用去了,大清早的时候刘县尉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刘县尉来了?”郑太守一面由丫鬟伺候着洗漱,一面问道,“查出来没有?”
“小的听说还没找着,”管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顾大人的家眷昨夜都去了,听说今天一早已经将顾大人的……接了回去,正布置灵堂呢。”
郑太守半信半疑地眨眨眼:“才一夜就接回去?”
“顾大人是体面人啊,现在三伏天的,要再不入殓,就……”管家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烂了”这两个字。
郑太守一想到昨日顾轩那副恐怖的死状,后背又觉得冷汗直冒。当下也顾不得和管家废话了,直接道:“我去见见刘县尉。”
说罢,他直接走出门去,一出门就被清晨的光线晃了一下眼睛。他匆匆奔向前厅,刘驰已经等了许久了,脸上明显带着倦意,看来真的是忙了一夜。但一看见郑太守赶来,他立马打起精神,整了一下衣冠,上前请了个安就直奔主题。
“这是仵作的验状,”刘驰直接将一张纸递给郑太守,“里头写的很清楚了,没有其他外伤。”
郑太守仔细看起验状,上头写得很详细,顾轩身上不但没有外伤,连打斗的痕迹也没有。
“会是劫匪么?”郑太守道。
刘驰摇了摇头:“还不确定,但凶手一定是习过武的身强力壮之人,不然徒手拧断他人脖颈几乎是不可能的。”
郑太守沉默了片刻,下意识地摊开双掌凝视许久,在脑海中回想了一番。的确,杀鸡的时候拧断鸡脖子都要费一番力,何况是人。而且人肯定会反抗,一旦反抗那就更难下手了。如果要杀人,一般人都不会挑这么复杂的方法。
“这凶手一定对自己的身手极有自信,”郑太守喃喃道,“用刀也好,用剑也好,怎么都比这徒手拧断要方便得多……”
刘驰颔首,又道:“顾大人的家人说,他昨天一早就出门了,说是与朋友相聚,走的时候兴高采烈的。但这朋友是谁,顾大人没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