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郑太守眉头蹙得更厉害,沉吟道:“顾轩平日里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也就与我、秦钟、王逸林还有宋阅走得近些。”
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张口问道:“哎,他们几个知道这事了么?”
“应该已经知道了。”
刘驰刚回答完,一旁等候的管事凑上前来道:“秦大人他们已经送来了帖子,请您下午一同去灵堂祭奠顾大人。”
郑太守叹了口气,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让那人退下。他已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是让顾轩兴高采烈去见的朋友,恐怕只会是他们四个了吧。
莫非,凶手……
刘驰忙开口劝他不要胡思乱想,这时丫鬟已经把早饭端了上来,他抢在丫鬟前头给郑太守盛了一碗粥,恭恭敬敬端过去:“您先吃点东西,压压惊。说得不中听一些,秦大人他们三位大人都是文职,哪能下得去如此重手?在下已让衙役张贴通缉令寻找身强力壮的人,不日定会有所发现。”
虽说郑太守也可能是疑犯,但他说话的时候巧妙地把对方忽略了,这又是他的油滑之处。郑大人当然听得出来,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道:“那有劳你了。”
下午郑太守应约去了灵堂,顾轩死得突然,灵堂布置得仓促,更显得凄惶。另外几个朋友都在,最先见到的是王逸林,这人天生一张红脸膛,随时都是一副油光满面的样子,仿佛喝多了酒一般。
王逸林身边坐着矮小的秦钟,看见郑太守只是点了个头,没多少反应。秦钟这人刚认识的时候还好,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脾气就越来越古怪,一丁点儿事都能发火。而且和郑太守一样都爱好斗鸡,把输赢看得很重,两人这几年没少闹矛盾,关系越来越僵了。
所以秦钟不搭理郑太守,郑太守也懒得和他多话,和王逸林简单叙了几句以后,他一转眼看到宋阅正在上香,便迈步走了过去。刚一靠近,他就发觉宋阅已经哭了出来,抓着漆黑的临牌久久不肯撒手,嘴里反复念的都是顾轩的名字。
好几人上来劝,都没能把他劝走。郑太守见状也觉得鼻头发酸。当年宋阅与顾轩是同乡,一起上京考试的,感情比其他人都来得深。而且宋阅这人重情重义,顾轩去了,他肯定比谁都难过。
他拍拍宋阅的后背,长叹道:“节哀吧,顾轩已经去了。”
宋阅哭声渐弱,变成了一阵一阵的抽噎,背后却传来秦钟的一声冷笑。只听他道:“到底是何方贼人如此大胆?顾郎日日与郑公在一处,为何突然出了事?”
郑太守一听,顿时生出几分邪火,心想莫非这人觉得顾轩是我害死的不成?但他没说出来,干巴巴地安慰了几句。王逸林也走上前,四人凑在一起,长吁短叹,许久说不出话来。
数日过去,案子仍没有着落。不知是不是顾轩的死触动了四人心中的往事,这几日他们时常聚在一起,感慨年轻时在京城那自在逍遥时光。然而好端端的聚会,突然就少了一人,谁都不会高兴,有时候说不上几句就会争执起来。场面本来都有些要不欢而散,结果王逸林忽然道:“我们这般模样,顾轩九泉之下也会难受的吧。”
于是众人都沉默下来,后来还是宋阅叹道:“咱们兄弟几人多年未见,本就是来聚会的,成天吵来吵去像什么话。顾轩虽是故去了,可他定然也不想我们之间生出嫌隙,咱们就当他还在,高兴点。”
“你这话说的好生吓人。”秦钟啜了一口茶,幽幽地冒出来一句。
王逸林抓了一把瓜子嗑着,含混道:“人刚走,魂还没散,他说不定就在旁边看着哩。”
郑太守被他这句话弄的打了个冷颤,其余三人都没看见顾轩的死状,可他是看见了的,于是脑海中顾轩平日的面容和那恐怖的画面连番出现,吓得他急忙道:“开什么玩笑,也不看看地方!”
几人之中就数他地位最高,他也一直以老大自居,他一说话,另外三人顿时不吭声了。最后还是他来打圆场,他觉得宋阅的话很有道理,便道:“就这样吧,咱们别太难过了,该做什么还是照常去做。早日查出凶手,让顾轩走得安心。”
秦钟抬头瞅他一眼:“斗鸡也照常?”
郑太守正满腹心事,别他这么一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
“照常,都照常,”一旁的王逸林挤出一个笑来,“我这里不也照常?郑公,您之前说要带我尝尝盛州美食,我可是期盼许久了。”
四人起身出门,唯独宋阅在后头叹了口气,却也迈步跟上了。
太守府中就设有斗鸡台,四人步入院中,外头的喧嚣被四周的屋宇一挡,顿时低了下去。清风携着一丝凉意划过花园中的翠竹,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浓郁的香气。斗鸡台立在高处,面积不大,但稳若磐石。周围没多少观众,就只有郑太守和他的三个友人,外加刚刚来访的刘驰。
郑太守出战的是“赤驹”,身材瘦弱,比秦钟带来的斗鸡小了一圈。“郑公派上这么个对手,莫非是小瞧了我那宝贝?”秦钟傲慢一笑,显然看不上郑太守那只瘦小的赤驹。然而郑太守并不答话,双手交叠搭在腿上,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
“放!”
随着一声令下,两个仆役一同松手,两只斗鸡顿时厮杀在一处。宋阅对比赛没什么兴趣,视线环视一圈,锁定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刘驰。
“哎,你是本县县尉?”
刘驰忙迎上来,恭敬道:“正是在下。”
和这四人一比,他官小位卑,又是晚辈,所以一直诚惶诚恐不敢言语。宋阅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似乎在思忖这人靠不靠得住,小半响后,他才问道:“顾郎那一案,到底是何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