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矮又胖的“中兴”房地产董事长江鸣歧,胳臂弯挎着个烫着飞机头的妙龄女郎走上甲板。江鸣歧曾经当过督军,直奉战争后,他被吴佩孚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江鸣歧见经营多年的部队如此不堪一击,决定保命要紧,便抛下部队,带着多年搜刮来的民财,偷偷跑到天津,买地建房,舒舒服服做起了寓公。去年,天津卫一些投机商仰仗他的名气,干起房地产生意,江鸣歧顺理成章地成了“中兴”公司的董事长,身不动,膀不摇,财源滚滚入腰包。江鸣歧发觉经商比打仗好,钱来得更快,更稳妥。饱暖思淫欲,江鸣歧终日出入秦楼楚馆,眠花宿柳。此刻江鸣歧身边的女人,就是天津卫有名的窑子——“艳春堂”的头牌妓女。前不久被江鸣歧赎了出来,做了他的七姨太。想不到这位欢场女子十分摩登,闻讯英船“顺天”号在天津首航,吵着闹着要江鸣歧陪她登船体验时髦。江鸣歧经不住美人的纠缠,一口答应下来。
海风习习,撩拨着人的欲望。七姨太忽然尖叫起来:“亲爱的,你瞧,大海的落日多美!”江鸣歧一门心思都在女人身上,哪会去理会什么美景。他抚摸着七姨太白嫩的小手,说:“破日头美什么,我就瞅着小心尖儿你美。”说着,便咧开大嘴,呵呵笑了起来。七姨太娇嗔地瞥了他一眼,说:“你瞧西洋人有你这么笑的吗?小心把海里的鲨鱼吓跑。一点也不斯文。”江鸣歧忽然收住了笑声,倒不是因为七姨太的抱怨,而是他看见了一位故人。那人年近七旬,却气宇轩昂,派头十足。江鸣歧拉住七姨太,说:“走,我介绍你认识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谢职的国民政府内务部孙部长。”
说话间,他们已走到孙部长面前,江鸣歧弯腰伸过手去,说:“孙先生,您可还认识我?”孙丹林自然认识这位兵败逃跑的督军,连对方的手碰都没碰一下,说道:“哦,江督军嘛?打仗不成,做买卖倒是块材料。当初你就该弃武从商,省得那么多士兵为你白白丢了性命。”虽当面遭受挖苦,江鸣歧并未觉得尴尬,还一味地讨好孙丹林:“部长说笑喽。您怎么也乘上‘顺天’号?”孙丹林不愿和他纠缠,说道:“我无官一身轻,赋闲在家,打算去上海看个朋友。失陪了,我要去就餐。”一旁,七姨太也娇声娇气地说道:“亲爱的,我也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他们一前一后踏进华丽的西餐厅,只见里面已坐满了食客。孙丹林本不想和江鸣歧坐一桌,偏偏仅一张餐桌有空座,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同桌还有一位日本人,正襟危坐,一副傲慢的样子。日本人旁边是一个涂着厚厚脂粉的中年女人和一个模样俊俏的年轻人。江鸣歧好像认识那女人,上前打招呼道:“林太太,你也有雅兴出来玩?”那位被称作林太太的女人一眼瞟上七姨太,说:“呵,你的太太真漂亮。”江鸣歧反唇相讥:“您旁边的小白脸也不错啊。给我们介绍介绍?”林太太随之得意地介绍说:“他是‘玫瑰理发店’的小吴。小吴,快来认识一下。江鸣歧,‘中兴’房地产公司的大老板,这位是他新纳的七姨太。”那年轻人很机灵,赶紧起身跟江鸣歧握手,眼角不时瞟着漂亮的七姨太。江鸣歧顿生防范之心,悄悄对七姨太告诫道:“那姓吴的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拆白党,专门吃软饭,勾引有钱的女人。把钱弄到手之后,还把女人卖到窑子里去。”七姨太不关痛痒地说:“论钱我没有,论勾引,哼,还不知道谁比谁强呢。”说着,她拿出根烟卷,小白脸忙殷勤地掏出打火机给她点上,顺便说:“一会儿七姨太一定要赏光,我请您跳舞。”旁边的江鸣歧和林太太不禁醋意大发,可又发作不得。孙丹林显然看不下去,没等西餐端上来,便离座而去。窝了一肚子火的江鸣歧,不敢冲七姨太撒气,只能把火气发泄到孙丹林身上。他冲着孙丹林离去的背影嘟囔道:“奶奶的,让人赶下了台的老家伙,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牛气个球呀!”
薄暮初降,满足了口腹之欲的人们,开始恣意地纵情声色。
“顺天”轮乘夜色犁涛耕浪,静静地驶向黄河入海口。夜半时分,人们折腾累了,各自走入船舱,很快进入梦乡。
子夜时分,一记口哨声响起,随后从客舱里蹿出30多个阔佬打扮的海匪。他们手持尖刀、匕首,悄然集中到黑老五所在的舱房内。大金牙凑近前说道:“五哥,弟兄们已经准备好,就等您下命令啦!”黑老五很沉得住气,他低声说道:“弟兄们不要慌,这块肥肉到了咱嘴边跑不了。我带领十位兄弟控制驾驶室、轮机室和电台,剩下的人由大金牙率领,每三个人一组,把住各舱的门,拣现大洋和值钱的东西抢。然后再把这帮阔佬们赶到舞厅。手脚麻利点儿,有不听话的,就给我捆起来,别耽误工夫。”他掏出怀表瞧了一眼,说:“大金牙,你和其他兄弟先在这儿等一会儿。三分钟后,听到我的口哨声再行动。”分派完毕,黑老五带领十个土匪离开了舱房。
船长克里斯·丁逊正好在驾驶室。
两小时前,丁逊船长已经就寝,可就是睡不安稳,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令他忐忑不安。他索性穿上衣服来到驾驶室。当他和三副搭讪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几名凶悍的土匪手持短枪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为首的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家伙把枪管顶到了丁逊船长的脑门上,丁逊没动,他明白任何抵抗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