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洛掌柜没有入狱,这枚戒指应该交给他,由他前来宣布。现在他既然不在,我只好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再说了,”他环视会场中分坐两边的理事们,说,“会长的遗言不管由在座的哪位来转达,都不能保证不会扭曲他的本意。”
“你什么意思?我是会长一手提拔的,怎么会不遵从他的心意?”李石大声说,望着葛祥东,又说了一句,“相信葛堂主也是一样。”
“那我现在可以宣布了吗?好歹也听听我要说什么呀。”司马无辜地说。
李石和葛祥东对视,咬紧了牙关。
“宣布了!”冬木两手扶麦,大声说。
“谁?李石还是葛祥东?”仓本急问。
冬木脸上的表情很奇异:“都不是……继任者叫……舒庆冬。”
“舒庆冬?没听说过青福会有这号人物啊,他是什么人?”
黄昏,居酒屋。老板娘还是一个人站在柜台后,她将杯子擦拭了一遍,向花池里浇了一瓢水,做完这些,她感到寂寥。这时门又被拉开了,她抬起头,带着笑容招呼:“欢迎光临。”进来的是个胖男人,眼睛像田鼠溜来溜去,她的笑僵在了脸上。
男人看到她,如同遭了雷劈,呆呆站立一动不动,然后眼睛弯了起来,咧开大嘴笑了。
“是你……真的是你?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这……真是太好了!”
老板娘咬着下唇,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请你马上离开。”
男人走近柜台:“你……不认识我了吗?是我呀,我们曾经……”
“请你马上离开!”女人打断了他。
“我、我只跟你说一句话行不行?”他从肩上放下提包,好像要找什么东西。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阿澜?你在吗?”
女人的脸色突然发白,她急切地说:“你快进来!”
“啊?”男人被她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她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进柜台,按他的头,让他在柜台下蹲好。
“藏好,千万别出声,拜托了。”女人的声音里满是恳求。他就老老实实蹲着了。他听见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
“阿澜。”说话的是个男人,听起来年纪不轻了。阿兰,这是她的名字吗?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她的声音很镇定,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她绛色的裙子。
“来看你,怎么会没空?”
“今天不是开丧吗?”
“到这会儿也忙完了。就来看看你。”
“嗯。”
沉默了一阵。男人开口了:“今天有个男人到灵堂来,说是会长的朋友,宣布了会长的遗命,原来会长对继任者已经有了安排。”
“哦?是你还是李石?”
“都不是。”他听见一声叹息。
她没有接话,那人又开口了:“会长选中的人,是冬冬。”
“什么?”一只酒杯掉在地上,碎片蹦到胖男人鼻尖上,他捂住嘴没叫出来。
“这怎么可能,冬冬才六岁,会长为什么会选他?”女人的声音异常急切。
“他是会长的儿子,这一点是不可改变的。”那个声音缓缓说。
“可是……”他看见她的裙裾在抖动,“我不想让冬冬卷进你们那摊浑水里,你和李石随便哪一个都比他更有资格当会长啊!能不能请你们放过我们母子,让我们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
“阿澜!冷静些!”
安静了几秒,女人说:“那我让冬冬放弃会长职务,这样总可以了吧。”
“阿澜,恐怕你没有这个资格,毕竟你不是他正式的妻子。”
女人急道:“那还有什么办法?那个传话的是什么人?你们就那么相信他?”
“会长的遗命,已经正式被理事会接受了。”
“啊?”
“你应该知道,在我和李石之间做选择,那些理事根本下不了决心,他们哪一方都不想得罪。我一再修改条款向他们让步,那些混账却得寸进尺,贪得无厌。而李石那个蠢货只会以武力压人。现在这个遗嘱宣布人蹦了出来,就等于给他们找到了一个台阶,无论那人可不可信,他们都会选择相信。我和李石的立场,更不能说不,继任者可是会长的儿子。”
“你们背不起忘恩负义的恶名,是吗?”她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你别急,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明天我在隆兴楼摆酒,正式认冬冬为义子,以后所有事都由我来挡,绝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到半点伤害。”
女人冷笑了一声:“这么一来,冬冬就成了你的筹码?”
“阿澜!”那人的声音变严厉了,跟着又缓和下来,“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气,可是你也知道我的难处,我有多不得已。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也盼着冬冬能叫我一声爸爸。现在总算熬出头了,我们一家三口马上就可以团聚了,我会把欠你的加倍补偿给你,好不好,阿澜?”
女人不说话。
那人柔声说:“听话,明天带冬冬到隆兴楼来,打扮得体面些,别丢了咱们青福会的脸。啊?”
男人蹲在地上,看见一只干瘦的手伸过来抚摸女人的头发,她微微侧头,像是想躲避,最终还是站着没动。
“知道了。”她低声说。
脚步声渐远,消失。男人扶着酸痛的腰站起来,刚要说话,伴随着拉门的响声,他的头又被女人按了下去。
“那老家伙来干吗?”这个声音比较年轻。
“告诉我冬冬被选为下一任会长了。”她的口气漫不经心。
“所以他就迫不及待来讨好?哼,他以为自己是谁?”
“你们呢?就打算乖乖听话?让一个小孩子当会长?”
“不听话怎么办?那帮老不死的都相信了,我要是不认,就好像挺不是东西的。”
“喝什么?”
“烧酒。”
头顶一声巨响,灰尘掉了下来。男人拼命掩住鼻子让自己不要咳出来,听见女人在抱怨:“你轻点,不要砸坏我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