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回春看了眼路牌,居民区位于白云街。尽管与娱乐区十分靠近,可下午一点的居民区异常安静,在这片居民区后便都是些高层的公寓建筑了,道路愈见宽阔,四周愈见荒凉,柳回春没再继续往前走,他跳上辆公车,转了两次车后来到了位于城市东面的唐人街。他对唐人街熟门熟路,从公车上下来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埋头走了许久抬起头往前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到个霓虹招牌的背面,恰有人从这幢挂着霓虹招牌的大楼里出来,柳回春快步上前,趁着门还没关上赶紧挤了进去。这门里是往上往下的两道楼梯,柳回春踩着昏暗的灯光往楼上走,爬了两层后他推开了挂着安全出口灯牌的门,这大楼里似是个商场,只是又暗又冷清,许多店铺都没开张,走道上堆满了东西,放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各色货物,根本看不出走道来。柳回春费劲地在杂货堆里穿行,连出了两身热汗后他在一间挂满电脑显示屏的店铺前停下,他推门进去,店里一个白衣伙计窝在柜台里埋头修着什么,对上门的客人不理不睬,柳回春走过去敲敲桌子,伙计还是不看他。
“查个号码。”柳回春摸出了之前甄玛丽给他的杰克的照片,翻到背面,“上周四晚上给这个号码发过短信,尾号3344。”
伙计伸出手来拿照片,柳回春却想起了什么,压住照片说:“等等,再查下这个号码,帮我查下开号人的名字,住址。”
那修东西的伙计这才拿正眼打量柳回春:“两个?要加价。”
柳回春二话不说就掏了把现金放桌上,伙计收了钱,放下手里的螺丝刀,点了根烟。柳回春问他:“最快什么时候能给我?”
伙计挠挠额头,比了个二。
“两天?”
伙计翻个白眼:“两个小时。”
柳回春拍手笑,他也不去别的地方了,打开了外卖的意大利面坐在店里吃,东西吃完他就趴在店里的显示器上打瞌睡,等他一觉睡醒,刚才还在店里修电脑的伙计已经不见,店里的灯也关了,他手里平白无故多了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他要的所有信息。柳回春打个饱嗝,揉着眼睛走出了修理店,他从安全出口出来,沿着楼梯往下走,一直走,一直往下走,直到一扇铁门挡住他的去路,他摸摸口袋,摸出把钥匙打开铁门,点了根烟,抽了两口继续往下走。他在想心事,他在想纸条上那个拥有尾号3344手机的,叫做珍妮弗的女人,他还在想住在白云街19号的甄玛丽。
“19号……白色顶的那间?门口停着的车……”柳回春皱起眉头努力回忆下午时在白云街的所见所闻,“是双车库,没错,外面停着一辆灰轿车,草坪上摆了小喷泉,种的花是……”
似乎是蝴蝶兰吧。柳回春想到,他对花朵不太敏感,无法一下说出它们的品种别名,只觉得花的样子像蝴蝶,一种拥有淡紫色翅膀的蝴蝶。
那么珍妮弗呢?柳回春这时已经走到了最最底层,他又摸出另一把钥匙打开了他面前的一扇木门,他推门进去,把伞在门背后挂好,钥匙被他随手扔在地上,他脱下风衣,踢开鞋子,光着脚,夹着烟往沙发边走。
他从地上捞起来个烟灰缸,把烟头在里面掐灭,看了眼纸上写的珍妮弗的住址。他对这个地址有印象,属于政府救济房,周围治安混乱,显然不适合单身女子居住。
“或许和家人一起住?”柳回春自问道,他打开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提电脑,直接在网上搜索珍妮弗的全名,与多数人一样,珍妮弗拥有自己的社交网站账号,只要点进这个账号页面,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能说出珍妮弗的生日、毕业院校、工作单位、喜欢的餐馆、最爱的电视连续剧都能报上名来。柳回春翻阅了几页珍妮弗的相册,在十月初的一套名为“公司聚会”的照片中,他看到了杰克,浅色头发,样貌英俊,笑起来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的杰克。
杰克还给珍妮弗的相册留言了,在一张他们两人的合影下写道:“非常愉快的夜晚,下个月再接再厉珍妮弗。”
柳回春顺藤摸瓜点进了他的个人主页,杰克与珍妮弗显然在同一间公司工作,两人交流不多,留言也都中规中矩,看上去只是关系一般的同事罢了。杰克似乎不太爱拍照,相册里只有一张用来当头像的照片,这照片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柳回春忙把风衣抓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把甄玛丽给他的照片翻出来,放在电脑屏幕上比对,绝对没错,肯定是同一张。
照片的角度微微倾斜,杰克冲着镜头大笑着,背后是白云街19号的大门。
杰克的个人主页上的信息少之又少,他几乎不更新自己的状态,也从不会留下自己的地理位置,更别说提起自己的未婚妻了,不过他的个人状态倒是已经订婚的状态。
柳回春在网上搜到了杰克与珍妮弗共事的运动用品公司地址,他还试着在网上搜甄玛丽的名字,却一无所获。柳回春转转眼珠,从烟灰缸里翻出刚才那个烟头又点上了,他出神地坐了许久,直到房间里闹铃大作,他才终于回过神来,丢下烟和电脑,穿上风衣和鞋子,拿起雨伞又出门了——他要去拜访珍妮弗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