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代初,与上海紧邻的江浙两省分别是直系军阀齐燮元、皖系军阀卢永祥的势力范围。这两个不可一世的魔王,对这块近在咫尺的风水宝地垂涎欲滴,都想独吞于自己口中。齐燮元将其麾下徐国梁安插在上海担任松沪警察厅长。而当时最具实力的皖系军阀卢永祥在段祺瑞的支持下,让妹夫何丰林将五千余人的部队开进上海,担任松沪护军署护军使一职。上海虽属齐燮元管辖,实际受卢永祥控制。齐走私的军火、烟土船只常被何军扣留;徐国梁到所开办的旅馆、赌场收费,为齐军筹措军饷,却被何军没收。警察稍有不逊,即被何军缴枪,甚至挨揍。“真是欺人太甚!”齐燮元听了徐国梁的报告,脸上青筋条条绽出,狠狠地说道:“得想办法拔掉这个钉子!”
何丰林在上海外滩与情妇游泳,躺在沙滩上沐浴傍晚的日光。“砰!”从一条汽艇上射来一冷枪,击中腹部。幸亏卫队及时赶到阻出击,汽艇朝江心仓皇而逃。何丰林被送到条件较好的上海耀东医院救治。
半个多月了,何丰林躺在医院里,还未痊愈。卢永祥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打狗还要看主人是谁,这完全是给老子颜色看!”卢永祥越想越生气,将烟蒂狠狠地灭在烟缸里,好像揉搓的就是齐燮元。卢永祥已下定决心,除掉徐国梁,报复齐燮元。
此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衣着得体的小个子青年走进来。
卢永祥推开身边捶背的年轻女子,欠了欠身:“筱川,你有什么事吗?”
“是的,爸爸!”卢筱川让那年轻女子出去后,掩上门,挨着卢永祥坐下:“爸爸,你又在为刺杀徐国梁的事犯愁吧?”
“嗯!你哥卢筱嘉只顾玩女人,不能成事!”
“要杀徐国梁并不难,只需说动一个人。”卢筱川向父亲献计。
“谁?”
“王亚樵!”
卢永祥迷惘的双眼忽然露出一丝光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亚樵的大名他早有耳闻:此人出身贫贱,文武兼备,胸有大志而外受压抑。他是安徽合肥人,曹锟贿选时,他组织上海各界十余万人,声援孙中山与奉、皖系组成反直联盟,使曹锟丑态百出。王亚樵和他的“斧头帮”在上海滩有股巨大的势力,如果联系上这个人,在上海多一个帮手,无疑是一着妙棋。卢永祥点燃一支烟:“可是,如何说动他呢?”
“他已把家人安顿在上海。他一贯仗义,接济穷人,身边的弟兄更不在话下,他是很需要钱的。给点钱他,找一块地盘让他发展,他定会答应。”
“这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他。”
“好,我立即与他联系。”卢筱川信心十足,匆匆走出门外。
再说徐国梁在戒备森严的公馆内实在憋闷得很,几天没有去浴池洗澡,浑身痒得难受。他让副官派三十名警察将温泉浴池周围密布岗哨,严密封锁,不准外人入内,还让十几名侦探着便衣把住通道、楼梯、出口。
晚上八点,徐国梁坐上黑色高级防弹车,让两名贴身保镖把住浴池门。不久,徐国梁出来,一露脸,“砰、砰、砰!”徐国梁连中三枪,顷刻倒毙。两个保镖还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院墙边一棵樟木树上,呼啦一声,一个黑影飞身扒上旅馆楼顶,瞬间消失。
原来,王亚樵侦悉到几处徐国梁的活动地点,在其主要路口、场所均埋伏了杀手。温泉浴池的异常动作,属下早已密报给王亚樵。王亚樵与两个门徒扮成旅客,住进温泉浴池相邻的旅馆。浴池院墙边的一棵樟木树枝正好遮住二楼旅馆3号房阳台,王亚樵便秘密藏在茂叶中守候。浴池门正好在其视线内。
卢永祥收到捷报后,喜出望外,在杭州督军府大摆筵席,像迎接凯旋的将军,热情款待了王亚樵。
按事先约定,王亚樵得到一大笔赏金,一部分赏给这次行动的兄弟,一部分留给会馆作救济基金。卢永祥当众宣布,委任王亚樵为浙江别动大队司令,划出湖州地区给王亚樵做据点,让其招兵买马,发展武装,练兵备战。
王亚樵感到十分欣慰,去了湖州,开始招兵买马。他将司令部设在城外的白雀寺。首先,他广罗人才,写信给方振武等同乡,让其帮忙训练军士,同时经助手胡抱一推荐,邀请戴春风到湖州来整理军务。
“司令,外面有人求见!”王亚樵听到报告,立即向寺外走去,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站在寺外,一双眼睛打量着整个寺庙。
“鄙人胡宗南,原本孝丰人,现迁居湖州,因仰慕王司令大名,特来投奔。”
王亚樵见这青年文质彬彬的,心中已喜欢上了几分,便热情地招呼道:“军中难得这样的人才,胡老弟来此,是我王某人的荣幸和造化,我们一起干吧。”
一天傍晚,王亚樵与胡抱一、胡宗南等将领在讨论如何训练士卒。卫兵进来报告:“一位姓戴的先生求见!”
“在哪里?在哪里?”王亚樵连忙起身迎接。
一个背着黑色布包的青年已走进大殿,望着众人。
“哎呀,春风,是你呀!”胡宗南站起身,大步迎上前去。
“你们早就认识?”王亚樵感到颇为蹊跷。
“九哥,我认识戴春风比你早得多!”胡宗南异常兴奋地说。
原来,民国十一年夏,戴春风在江山县峡口镇拉起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自立门户,成立县衙。省府下令剿灭,将匪首戴春风捉拿归案,依法严办。在一天深夜将峡口里外包围起来。戴春风的队伍尽管十分顽强,终因寡不敌众,溃阵而逃。戴春风见坚守无望,慌忙脱下军装,迅速换一身粗布衣服,抓一顶斗笠戴上,扮成农夫,乘混乱之际,溜出峡口镇。逃出了江山县城。
“戴春风,戴春风……”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这名字再也不能用了,那改用什么名字呢?他苦苦地想着,手不自觉地触摸到头上的斗笠,对,就改名戴笠吧。
戴春风改名换姓后逃到杭州,首先买了套灰色旧军服,又花不多的钱买了双白力士鞋,把自己打扮成学生模样。饿了啃几个烧饼,吃几根油条,晚上就在寺庙内、廊檐下一躺。衣服穿脏了,就找个僻静处洗澡、洗衣服,一举两得。
南方的夏天酷热难当,他照例来到灵隐寺湖畔,先把衣服洗净拧干,然后把衣服摊在沙石上,用石头压着,生怕唯一的衣服被风刮走,再回到湖中戏耍,等岸上的衣服晒干。
“喂,同学们,不要动压衣服的石头!”戴笠忽然在水中大叫。
原来,来了一群小学生在湖边游玩,捡石头往水里扔,打水漂玩。顽皮的学生哪管他叫与不叫,捡起衣服上的石子就扔到水里了。
戴笠慌忙朝岸上奔去,却又见自己一丝不挂,他只有藏在深水中干叫,心里十分着急。
这时,从孩子们中走出一位带队的老师,他明白了水里人大叫的原因,便捡了两块干净的石头,将衣服重新压住了,彼此会心一笑。戴笠内心不胜感激。这带队的老师正是胡宗南。
胡宗南在附近县立小学当教员。次日,戴笠来到学校,当面向胡致谢。二人谈话,颇为投机,一来二往,成为知心朋友。
胡宗南因竞选校长失败,自己立志教育救国的道路受阻,决定投奔王亚樵,弃笔从戎。
胡抱一将戴笠介绍给王亚樵:“我的好朋友戴春风,人称江山才子,文武兼备。他从小离家漂泊,想投奔到一个真正报国为民的队伍,铲除豪强,以忠报国,终不能如愿。”
戴笠接过话茬说:“雨农久闻司令威名,几欲追随左右,只是无缘得见。今见司令需要用人,特来投奔,听从调遣。”
王亚樵见戴笠黑黝黝的面孔,厚厚的嘴唇,两眼炯炯有神,神态谦恭,非常满意。当即任命戴笠为第四分队长,拨给120名新兵交其训练。自此后,戴笠对王亚樵言必称“先生”,十分敬重王亚樵。
王亚樵对戴笠、胡宗南等笑道:“聚饮干杯男儿事,诸位老弟是我的分队长了,不必那么拘谨、谦卑。咱们应当众人一心,奋力拼搏,干出一点名堂来。”
众人鼓掌叫好。胡抱一见状提议说:“九哥,你们三人如此情投意合,何不来个桃园三结义?”
“好主意!既然我们有缘,何不来个‘湖州四结义’?”王亚樵不仅赞成,还拉上了胡抱一。戴笠、胡宗南更是喜不自禁,岂有不愿之理?
按年龄,王亚樵居长,胡宗南次之,戴笠第三,胡抱一第四。
民国十三年秋,齐燮元、卢永祥明争暗斗,摩擦不断升级。两大军事集团终于调兵遣将,发动了大规模的战斗。王亚樵、戴笠、胡抱一、余亚农等跃跃欲试,想乘此机会,打几个漂亮仗,显显本领。
这支4000人的队伍,在王亚樵的指挥下,人人奋勇当先,以一当十;攻无不克,打得齐军丢盔弃甲,人仰马翻,令齐军闻风丧胆。不料一个月之后,卢军全线崩溃,湖州四面受敌,限入重重包围之中。
“大哥,怎么办?”胡宗南提着枪,来到司令部。
“哼!”戴笠早已来到司令部,冷笑道:“卢永祥一开始就估计错了,他不知齐燮元背后还有曹锟、吴佩孚、孙传芳这三个军阀。”
“九哥,我们弹药打光了,士兵已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方振武、胡抱一等几个分队长纷纷跑来告急。
“咱们分头突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亚樵带着几个亲信,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