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有一根被丢弃的拐杖,把手上雕刻的图案断了半截,所以才被它的主人遗弃。吉宇将它捡了起来,走到后院的小洞前面,蹲身挖了起来。没几下功夫,从土里拉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口袋,里面装着黑色手提式的摄像机。
吉宇撑着拐杖从地上站了起来,用脚草草抚平了挖过的洞口,用力踏上几脚。他凝视着隔壁白色楼房的窗户,曾经雷打不动的易理希阿姨已经不在了。吉宇最羡慕的人就是易理希阿姨,她天天不需要烦劳奔波,只需要静静欣赏美丽的庭院,那么安详,那么温柔。吉宇也好想自己的腿不能走路,坐在轮椅上,有着易理希阿姨那样的生活。
伸出庭院的枯枝蔓延向街道的尽头,那是学校的方向。看见章小茜和秀人手牵手之后,那个地方总让吉宇充满了抵触情绪,他遭受的种种不公平待遇,无处宣泄。
吉宇抓住拐杖两头,猛然抬腿将拐杖一折为二,坚实地向前迈开步子。
受惊的小坏不顾食物,仓惶地钻回它的小洞里,露出半个脑袋偷瞄着自己小主人的背影,冲着他嗲声嗲气地喵了一声。
抬头望天,刚才还绽出灿烂面容的冬日不知何时又隐入灰暗的云层,在秀人他们盘踞的操场角落,吉宇坐在花坛的栏杆上,双手撑着栏杆,后仰身子,脚尖勉强点着地。脚边放着一个脏兮兮的斜挎书包,因为沾了地上的尘土,黑色的包变成了灰白色。
一直到沙欣向他走过来,吉宇都维持这个姿势。
第一次有人敢做出如此举动,沙欣不知吉宇出于何种意图,所以没有贸然动手,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凶巴巴地质问道:“谁允许你呆在这里的!”
“这里你说了算吗?”吉宇反诘道。
“你他妈什么意思?”沙欣瞬间被激怒,上去揪住吉宇的领口,把他从栏杆上拎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吉宇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像具过气的塑料模特,始终面带微笑,任由沙欣摆布。
一时间沙欣有些不知所措,眼前曾经怯懦的小个子毫无畏惧,仿佛蜕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深褐色的瞳孔中有很可怕的东西,让沙欣不敢直视。
“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秀人说了算?”吉宇又问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沙欣斜眼瞪着他。
吉宇沉着得像个混黑社会的,其实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不淡定了,不知道自己说的下一句话,沙欣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想加入你。”
“就凭你?”沙欣松开手,忍不住大笑起来。
“但我不想和秀人一伙。”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我有秀人的把柄。”
沙欣的目光移到了那只书包上,又移回到吉宇的脸上,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是什么样的把柄?”
吉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远处疾步跑来一位男生,露在袖子外的手掌缠着白色的绷带——正是前几天刚和吉宇打过一架的护花使者。显然他是冲着吉宇来的,但当他看见沙欣也在场时,满面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对着沙欣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解释了一番他的来意,沙欣漠不关心地走去一旁,冷冷道:“你们的事不要来烦我。”
“我明白,我明白。”谄媚的护花使者又变回了刚才那张脸,抓住吉宇说,“穷鬼,你把我书包藏哪儿了?”
吉宇看了眼他受伤的手,说:“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用刀划你一次。”
护花使者露出怯意,松开了手,嘴上依然咄咄逼人:“你试试,信不信我废了你。”
“你的书包就在那儿,有本事你自己拿走!”吉宇朝地上那只黑色书包嘟嘟嘴唇。
护花使者推开吉宇,看见自己书包被弄得脏乱不堪,他骂骂咧咧地打开书包,检查自己有没有丢东西。
“这是什么?”护花使者从书包里拿出来一部手提摄像机。
沙欣眼睛一亮,一个箭步上前,把摄像机夺了过来。
“这东西怎么在你这?”
秀人一直没有从吉宇手里拿回摄像机,但他在沙欣面前谎称已经卖了偷拍的视频,钱也早就分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秀人可能是想自己藏着视频,待往后提高了价格再出手卖掉,一个人赚这笔钱。
“这不是我的东西,真不是我的……”护花使者连连摆手撇清关系。
把烦人的他推到角落里,沙欣打开摄像机,屏幕显示机器没有插存储卡,打开盖子,才发现有人取走了原本放在里面的存储卡。
“拍的东西呢?”沙欣问吉宇道。
“如果你想要这里面的东西,就给我想要的东西。”
“你要什么?”
“我要报复。”吉宇斩钉截铁地说,他用一根手指点向护花使者,“我讨厌所有人都欺负我,针对我,歧视我。我最最讨厌的就是叫我穷鬼的人,非常讨厌!”
“是个公平的交易。”知道了它的规则,事情办起来也变得容易多了。沙欣戴上能保护指关节的护具手套,步步逼近已如筛糠般颤抖不止的护花使者。
“同学,对不起了!”沙欣轻蔑地笑着朝他挥舞起了拳头。
被一个响亮的炮仗惊醒,章小茜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才慢慢吞吞走到六点半。雾气蒙蒙的玻璃窗,也瞧不清是哪个邻居家的孩子在调皮捣蛋。章小茜翻身用被子捂住了头,想再多眯一会儿,转念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要给母亲拜个早年,章小茜从床上利索地坐了起来。
枕头边露出一抹红色,定睛一看,是个大红包。章小茜打开红包,两张簇新的红色钞票,是母亲给的压岁钱。
一股暖流涌来,心酥酥的。
“这么早就起床啦!不多睡一会儿?”吕曼珠端着热气腾腾的早点走进了章小茜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