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胖道士咧咧嘴,但笑容果真难看。
“谢谢。”阿木望着胖道士鹑衣百结的破道袍,轻声说。
大家有惊无险地逃离了毒瘴第一轮的奇袭。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毒瘴才缓缓被落在身后。常伯长喘一口气:“明明没风为什么毒瘴会移动得这么快?”
边奎舔舔嘴唇说:“风被毒瘴挡在背后了,我们自然见不着。不过这时的风都是从东边烂沼泽吹来的臭风,最好是闻不着也见不着,要不然保准你们恶心吐了。”
“烂沼泽?”黎斯疑惑地说。
“十方山背靠寒冷的北海,烂沼泽则在北海和大沼泽之间。海风吹到烂沼泽再刮上十方山,那海风可要比山风猛烈十倍,所以毒瘴才跑得这么快。”边奎拿出水囊喝了口,“每年冬末春初北海变天的时候,也就是十方山最凶恶的毒瘴出现之时,外山将会有一大半被毒瘴所笼罩。前后持续大概两三个月吧。”
毒瘴凸显得愈加巨大,黎斯眸子凝注十方山深处:“内山也受毒瘴影响?”
边奎面上带着敬畏:“外山毒瘴进不了内山,但内山有它自己的毒瘴。那种泛着桃花色的毒瘴我只在小时候见过一回,我老爷爷跟我说只要入了桃花瘴恐怕连骨头都找不回来。”
“桃花瘴仿佛被泥犁魔鬼所控制,终年统治着内山。而且桃花瘴的毒性和速度都是外山毒瘴无法比的,所以内山才被我们唤作‘死禁之地’。”
“死禁之地。”黎斯重复。
公羊雁双目发光:“边奎,你可听说过十方山中的刑天城?”
“刑天城!”边奎嘴角抽动两下,“刑天城只在老辈人传闻里听过,那可是一座受到千年诅咒的天罚之城!你是怎么知道的?”
“唔,我们也是听别人瞎传的,因为分不清真假所以问问。”常伯代替公羊雁回答,公羊雁不再多说。黎斯望了望这对主仆,自言自语:“刑天城应该在内山吧。”
边奎咧嘴:“是,不过还是别说它了。”
七个人陷入了一阵古怪的沉默氛围里,而刚刚说到刑天城时,米塔面容突然僵硬,阿木则偷望了一眼救了自己的胖道士。而胖道士我行我素,对所有人的谈话都不在意,翻着两只白眼球只管走路。
大家麻木地走了三四个时辰,那妖魔化的毒瘴将太阳完全挡在了大山之外,让七人犹如走在永不见天日的深渊中。周身寒气从脚底渐渐升起,就在这时边奎开口了:“谢天谢地,抚瓦村到了。”
抚瓦村是隐藏于山腹的部落小村,黎斯之前计划在抚瓦村打听毒手圣医的行踪,但计划从走入抚瓦村的一瞬就破灭了,因为整个村子没有一个人。黎斯茫然望着空荡荡的村落,胖道士忽的说:“毒瘴来过了。”
边奎恍然地拍拍下巴:“怪不得瞧不见一个人影,抚瓦村的人恐怕都逃走躲毒瘴了。要在这等他们回来可不是一两天的事,这趟看来要白跑了。唉,可恶的毒瘴偏偏早来,弄得一切都乱七八糟。”
“阿木!”米塔惊叫一声,阿木晃晃悠悠倒在村口。
黎斯探了探鼻息:“没事,只是昏迷了,先找一个地方让她好好休息。”
边奎找到附近一座木楼。楼里没多少摆设,简简单单的藤木床,一张四角桌,三四张凳子,寥寥一些锅碗瓢盆。黎斯把阿木放在床上,边奎摸出了一小坛青蛇尖递给米塔:“给她喂点白酒,孩子兴许被冻坏了。”
米塔顺从地接过青蛇尖喂给阿木。阿木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一抹红晕。
“十方山这么恶劣,阿木的身体也不好,你怎么还带她进来?”黎斯说出心中疑问,边奎和门口的公羊雁等人也看向米塔。米塔神情落寞,紧紧抓住阿木的手:“是阿木一定要跟来的,她要亲眼再见她爹一面。”
“阿木的爹?”
米塔点头:“她爹三年前跟随一伙商队进入十方山,从此就杳无音讯。阿木自幼患有痼疾,她爹失踪后沉疴就越发厉害了,阿木坚持要在她还没断气之前再见她爹一面,所以我才带她来到十方山。阿木,我苦命的孩子!”
黎斯望着失魂落魄的母亲,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走。
从木楼出来,胖道士嘟囔着累了先去睡会儿,剩下的四个人将不大的抚瓦村转了一圈。村中三十多座木楼呈规则的椭圆形分布,每一座木楼的外貌内设都差不多,这其中黎斯看到有几家灶上还留着吃了两口扔下的冷饭冷菜,可以推想抚瓦村人当时是多么的惊慌失措。
黎斯从一家木楼走出,对面正看到公羊雁和常伯。公羊雁沮丧地望着地面,常伯低声对他说什么。黎斯眸光转动,边奎从另一侧揉着耳朵过来:“真受不了那胖道士,天大的好睡性啊!我本想找他问问看还需要买什么,结果被他的呼噜吵得不行。对了,黎先生要不要再买点什么?上次的青蛇尖不错,其实我还有更好的唷。”
黎斯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可不想喝醉,万一毒瘴来了我岂非跑都跑不了。”
边奎讨个没趣,想想又朝公羊雁那边去了,估计是不死心去烦公羊雁了。
黎斯沿抚瓦村边缘徘徊,走来走去到了村中央,这里有一片整洁的四五丈宽的石台。旁边是一口古井,井里头还有水。井左边有两棵参天古树,树下开着一丛丛晶莹剔透的小紫花,黎斯好像以前见过这种花,只是记不清名字了。
折了一朵小花放入怀里,黎斯盘膝坐在树下,望着仿佛白色巨兽般偶露狰狞的毒瘴轮廓,心头一阵没来由的失落。白珍珠还在等着,自己却没有半点毒手圣医的消息,丫头恐怕会等待得很难受吧。说不定早就偷偷抹鼻子哭了,她就是个爱哭鬼呀。黎斯心神不定地胡思乱想,不知怎么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