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十方山里走得极慢,慢得只想让人睡觉。常伯出去找水,公羊雁在木楼里坐立难安,来十方山的那件事就像看不见的桎梏牢牢锁住自己,公羊雁窒息得想喊出来又害怕别人听见。这般走来走去,木楼后突地传来古怪的声音,听去仿佛人的呻吟,又仿佛某种野兽的低吼。公羊雁本就一肚子窝火无法发泄,拎起宝剑便跳出木楼。
楼后阴沉沉的树缝之间果然蛰伏着什么东西的影子,若在平时公羊雁定然不会鲁莽,但此刻他想也没想就挥剑冲过去,怫然怒喝:“是谁!”
公羊雁以剑先行,剑尖刺向那团黑影。黑影如同闪电忽然窜出了树缝,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公羊雁甚至连惊叫都吓得忘记了,栲栳大的圆溜溜的脑袋,一张凶煞的脸孔上只有坑坑洼洼的小洞,青筋翻起的血盆大口,还有一双没有眼睑的暗灰色的眼珠子。黑影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但却有……第三只手!
这绝对是一个怪物,一个没鼻没耳的三手人。两只左手,一只右手!三只手齐齐抓向公羊雁的胸口,几乎要掏穿胸膛的刹那公羊雁从震惊中醒来了,他回身长剑一撩,剑锋猝然削断了三手人的两根手指。血淋淋的指头落在地上,三手人一点疼的表现都没有,狰狞可怖的面孔带着暴戾之气扑向公羊雁,公羊雁可不想跟他接触,长剑一阻转身就跑。
“常伯救我!”公羊雁声嘶力竭之声在空荡的深山小村格外的刺耳。
黎斯被惊醒,边奎和常伯闻声出现。米塔也远远赶来。公羊雁扑到常伯身边,心有余悸地望着身后,断续地说:“怪,怪物……它有三,三只手,没眼也没有耳朵……它在追我!”
公羊雁所描述的怪物并没有现身。黎斯等人诧异地望着公羊雁,公羊雁脸皮一红:“我没撒谎,真的有那么一个怪物!它想袭击我,但被我削断了两根手指。”
“他身上有血。”边奎指指公羊雁。
黎斯早注意到了公羊雁衣袖上和宝剑上的血迹:“冷静,先去你说的地方看一看。”
“好。”公羊雁领着大家来到了那座木楼。木楼后的地面上残留着不少血迹,但公羊雁说的怪物和断指都找不到了。黎斯捻了捻血迹,环顾周围:“血是新鲜的,不过周围没再遗留血痕。可见受伤的家伙身手十分矫捷。”
“怪物还没死……常伯,你说他还会不会来找我?你告诉我啊!”公羊雁扔掉宝剑,情绪失控地喊。
“别叫了。有我在他伤害不了你,公子。”常伯用力抓住公羊雁的一只手,公羊雁惶恐不安的表情渐渐平复,从地上捡起宝剑。
“好了,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就是一只生有三只手的大猴子,在十方山这种深山老林也不少见。不过嘛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建议今晚就不要分开睡了,大家挤一挤都在村中央的石台上睡吧。”边奎提议。
公羊雁恳求地看向常伯,常伯嗯了声:“我没意见。”
黎斯也同意。米塔担心女儿,点点头也同意了。只有一个胖道士没过来。
“哈哈,胖道士好说,他特别爱吃我的糯米糕,大不了我慷慨一次。”边奎样子阔绰地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慷慨送出宝贝了呢,其实就一块糯米糕。
“你们先去古井那边,我去叫胖道士来。估计他也该睡醒了。”边奎跑向胖道士的方向。
其余人来到村中央的古井口,米塔把阿木接来了,休息了一段时间少女的脸色渐渐红润。又过了半盏茶时间,边奎摇着头回来,说没见到胖道士的影子。
“我早来了。”胖道士悠闲地从旁边阴影里走来。
“来了就好啊。”边奎稍稍迟疑,随即又满面春光,“时辰到了,大家该吃晚饭了。不知各位客官是来点牛肉干、熏肉、青蛇尖还是甜甜的水果唷?”
“又开始了。”黎斯不经意地揉揉鼻子,微有困惑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转过。
大家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饭,由于恐怖毒瘴还有公羊雁见过的怪物,七个人除了米塔和阿木外都安排了守夜。
晚饭后也不过酉时末端,天就完全黑沉沉了,就好像天幕上泼了一层浓厚的墨汁。在东北方向有可辨的大块不规则形状的轮廓,毋庸多言那就是毒瘴。边奎又点上驱虫香,虽然不见得能够驱散蚊虫,不过对于睡眠的确有点帮助。
黎斯望望其他人,常伯,公羊雁,米塔和阿木都睡在石台中央。胖道士先守夜,坐在古井的井沿上。黎斯背靠古树,旁边是已经酣然入睡的边奎。
“该睡了吧。”黎斯疲倦地暗暗道,眼皮也随之缓缓闭合。
十方山的黑暗徘徊于黎斯左右,冲入睡梦中的却是些不明言状的画面片段,画面如同长了翅膀的鱼游来游去,黎斯伸高手,那些画面就好像气泡般轻易粉碎。
“啊,死人了,死人了!你们快点醒醒!”边奎变调的惨叫把众人惊醒,黎斯倏然睁眼,循声看去。边奎浑身哆嗦地站在石台上,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盯着脚边上的一个人,常伯。
常伯横躺在一片血泊里,前脖子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伤痕凹深见骨,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往外冒。常伯的手紧贴腰侧,半弯曲着。双目布满血丝,怒瞪黑黢黢的苍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常伯死了。
黎斯跳上石台,把常伯尸体里外查了一遍。
“常伯你醒醒,别丢下我一个人……你答应过我爹娘要保护我的,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的,快点醒过来,别睡了!”公羊雁头压着常伯胸膛,灼热的泪水染湿了两人衣襟。
米塔,阿木和胖道士都过来了。
“究竟怎么回事?边奎,刚刚不是你在守夜嘛?”米塔看向边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