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大家》2008年第05期
栏目：任意球
这个故事可能肇始于一场酒局。马达先是被麦当娜的一阵咀嚼声吵醒了，他下意识地踢了一脚，麦当娜“喵”的一声跑远。马达在毛巾被下说服自己，再睡一会吧，就十分钟而已。少顷，麦当娜又跳上床，用柔软湿润的舌头在马达的脸上舔了几下。这下马达明白了麦当娜的抗议，他已经有一天多没给这位明星摆上一桌大餐了。他挣扎着起来，可头脑中山崩地裂天旋地转，鼻孔中呼出的发酵酒精的气味让自己有一种呕吐的恶心感。马达钻进厨房，用一把改锥吃力地开一听五香鲶鱼罐头，手下一滑，锋利的改锥刺破了拇指。马达忽地站了起来，给脚下兴奋转悠的麦当娜当头一脚，那只锦绣斑斓的波斯宠物黯淡地望了马达一眼，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了。
马达取出一块创可贴，刚刚包扎好，听见一阵响亮的敲门声。马达没心情地吼叫了一声：
“来将通名！”
敲门的是楼上的邻居，手里捏着水费单据。邻居说：“还睡哪？找你几天了。几家都没人，水费不按时交的话，人自来水公司一准给掐了。”
马达问了价钱，转身从兜里取出几张钞票递给邻居。邻居没盐没醋淡淡地问：“你家老板还没回来吧？邵为一走你就成了自由中卫了，满城撒丫子乱跑。昨晚听见你深更半夜地唱歌，还以为你们小别胜新婚哪，你得看好自己哦。”
邻居意味深长的话让马达如堕五里云雾，他瞅了瞅邻居上楼时蹒跚的背影，就像一个讽刺的符号提问着自己。马达说：“昨晚上我还唱歌了吗？鬼才相信呢！”
夏天的这个上午，马达下楼后遇见了几个坐在花园中散淡乘凉的老人，马达在推自行车时，看到他们的表情中都有一种秘而不宣的鬼祟笑容。这让马达很紧张，他破例没给那些已退休的父母的同事们打招呼，骑上车飞出了家属院。
马达到办公室时一切都平安无事。科长不知到哪里开会去了，其余的几个同事围在一起，正在大谈一个红歌星的同性恋丑闻。他电话机移到自己桌上，捂住听筒给牛四拨了手机。马达说：“对不起，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喝高了，没出丑吧？我心里特惶惑，没喝几口就不省人事了，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吧？不是？是米兰送我到家的，这怎么可能哦！我一点儿记忆也没有，我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出洋相了，今早上我的邻居说我在深更半夜时还唱歌，臊得我抬不起头来，你得帮恢复一下记忆才是啊。”
牛四告诉马达：“我正在谈一桩生意，你找米兰谈吧，是她把你送到楼上的。”
马达在一张便笺上记下了牛四说的号码，折起来揣在兜里。他思忖了一番，假装平静地加入到了同事们的粉嘴大战中。办公室把这种聚会称为“华山论剑”，马达一般都是积极的参与者。
地包天给大家讲顺口溜，说2008年的四大悲剧是小蜜被撬、老婆被泡、赃款被盗、伟哥失效。另一个半老徐娘不甘示弱，挺身而出讲了一则修女故事。她绘声绘色地说：在意大利山区有一座古老的修道院，每逢礼拜六，那些年轻漂亮的修女都会骑着自行车跑到山下的镇子上采买东西，她们沿着盘山公路飞快驶下时，都会发出嘁嘁喳喳的喊叫声，搞得山下的一个小村庄鸡犬不宁。村长代表全体村民到山上的修道院告了状。修道院的主管嬷嬷在一个礼拜六的下午给全体年轻漂亮的修女们开会训话，指责她们的不良行为。主管嬷嬷最后通牒说，如果你们再这样弄得村民们鸡犬不宁的话，我就给你们的自行车通通安上车座，让你们死了这条心，你们会再无快感可言。
马达在一片笑声中离开了大家，偷偷蹩进科长的办公室，按着牛四留下的号码给米兰打电话，手心里沁出了一撮冷汗：
“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昨晚上的事了，十分感谢你送我回家，我还以为是牛四送我的呢。什么？牛四扔下你和我就跑了，他让你照顾我？我有什么好照顾的，你等等！我喝吐了？我真的嚣张了一夜，是你一直陪着我？我是不是深更半夜的唱歌了，我还唱了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我根本连歌词都不会，我怎么能那么丢人现眼呢？”
米兰在电话里“哼”了一声，语气很空虚：“你别搪塞我了，你干的事情你怎么会不清楚呢？我又不是在讹你，虽然你是一个大老板，我也不会下贱到那种地步的，我只不过看你喝高了。你口口声声说如果我要离开你的屋子你就会跳楼自杀的，我吓坏了，就待在你屋子里，可你都干了些什啊？你好好反思一下吧！”
马达捏紧了电话，头脑里残存的酒精分子又开始作祟。他忙不迭地解释说：“我怎么会是老板哪，那不过是饭桌上牛四吹捧我的话，你就当真了？我还说了自己要跳楼自杀的蠢话吗？我他妈的怎么会这样操蛋呀，我还干了什么？米兰，求求你帮我恢复一下记忆吧！”
孰料米兰很冷漠地说：“算了吧，我看，你和牛四那王八蛋是一路货色，你们两个半斤八两罢了，你们玩完了就翻脸不认人，还推脱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哦！你觉得我像一个白痴吗？”
马达哀求般地还要辩解，那头把电话挂了。
马达在这天早上一直否定着自己，他对自己说：“我什么也没干！我发誓没干。”
离下班还早，可他忍不住提前一个多小时骑车到了牛四公司的楼下，直接穿过了几扇玻璃门，告诉接待小姐说：找牛总。
牛四是马达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个人分道扬镳彼此陌生了很长时间。马达落草在一个要害机构当公务员，而牛四一头扎进了商海里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前不久，牛四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和马达挂上了钩，因为他的一笔买卖正好需要在马达所在的部门盖戳。马达有半个月的时间沉浸在牛四的宴请中，他吃惊地发现牛四变成了一个出手大方一掷千金的家伙。当然，在那样的灯红酒绿中，牛四的身边总是缭绕着绝色的美女，一个个莺歌燕舞美不胜收，米兰只是其中的一位。
马达在窗明几净的大厅内看出了一股紧张严肃的会议气氛，就死心塌地地坐在会客室内等着牛四。会议结束，马达钻进牛四的办公室。牛四哀叹说：“又没谈成，这笔买卖看来泡汤了。他妈的这世界上屎难吃，钱难赚啊。让他们吃吧，我懒得陪他们吃客饭，我都快厌倦这种无聊的日子了。还是你好，皇粮在手，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马达惭愧地提起昨晚上的尴尬，并含糊地忏悔了几句。牛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可以吧！我知道你喝高了，你一个劲儿地给米兰献殷勤，我就看出你肚子里的坏水了。你呀，在这方面确实是一个新手，怎么劝你也不成，我都给你在宾馆开了房间，可你非要拉着米兰到自己家里去。你就不怕被邵为给抓个现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以后要注意这方面的保安措施，别弄个鸡飞蛋打哦。”
马达越听越不像话，猛地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捶了一拳，颓废地坐在沙发上。
马达试探着问：“我和米兰怎么了？她不是你的马子吗，她怎么会和我一起去呢？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发誓，我要骗你的话就让汽车给撞死算了。我明白朋友妻不可戏，虽然米兰不是你老婆，可我也不能对不住你呀！你要相信我，再差我也会遵守传统的。”
牛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条555扔给马达，满不在乎地说：“你拿我当外人不是？我和你谁和谁呀？你和米兰那样就等于我和米兰了，我替你喝彩还来不及呢！早上米兰已经给我挂电话了，她说你昨晚上特生猛，和刚出道的小伙子一个。我就不相信你不明白，你别给我藏着掖着了。我说，你要真喜欢米兰的话，我马上就让贤，但你别让邵为知道，否则她会跟我急的，我了解她的脾气。你就当米兰是地下情人一个，哄哄她就是了。现在的女孩子也不图什么。米兰人还漂亮吧？”
马达噎了一下，说：“真没那样，再说邵为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得肃静才是哦。”
牛四鄙夷地瞧了一眼马达，很不客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儿承担的勇气也没有，要没那回事儿，人米兰会给自己扣屎盆子吗？你以为米兰是我马子？她以前只不过跟在我屁股后面混呗。你看你又摇头了，别那么泄气，男人在外面花一把也算正常的事儿，看你良心不安的。人又不问你要钱，你就当成一次小小的艳遇罢了。”
马达沉默了好长时间，忐忑难安地握着双手，最后悔恨般地说：“行，就算我昨晚上混蛋。我喝高了，什么也不知道，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给米兰赔罪成不？”
牛四在卫生间里淘了一块热毛巾，递给满脸灰暗的马达，讥讽说：“得了，别折磨自己了，要真心忏悔，你带米兰去商场，给她买一件时装。女孩子呀，就需要男人违心地哄哄。人都不拿这事儿当真，你还毛遂自荐地痛苦。要实在不成，你在心里把她当成一个坐台小姐，一个高级妓女，你的内心就会平静多了。”
马达斜睨了一眼牛四，暴躁地问：“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她是那样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