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桐子姑娘是怎么去世的?”阿音问道,“如果是因病逝世的话,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才对。”
死者魂魄不散化作死灵作祟一般都因为怀有怨气,他们无法抒发怨气才会在他人面前现形。
女侍压低了声音说道:“桐子确实是冤死的,她是花街的姑娘,结果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对方没法替她赎身。老鸨也不看好这段恋情,劝他们斩断情缘,不要再来往了。桐子也是个心狠的,居然买了毒药和情郎殉情。”
“然后殉情失败了?”吉冈问道。
“是的,殉情失败了,但桐子也死了。”女侍道,“事件挺复杂的,我不便和你们多讲。你们喝了安神茶早点休息吧。桐子也是个可怜人。”女侍叹了一句。
忽然,楼上传来了诵经声。先是坟场女鬼,现在又是半夜诵经,三人的神经又绷紧了。
“这是什么?”重兵卫问道。
女侍满不在乎地回答道:“那不过是个死人,已死之人不甘寂寞装模作样地诵读经文罢了,客人不要在意,就当作是苍蝇的嗡嗡声。”
女侍退下了。
“头,她这是什么意思?”吉冈问道。
“还不明白吗?”阿音咯咯地笑了起来,“男女相约殉情,女的死了,殉情还失败了,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种可能,男人没死。”重兵卫说道,“男人突然退缩了,只有女人死了。连相约去死的诺言都不能遵守的胆小鬼,可以说就是该死而没死的人,这样的男人只会被唾弃而已。”
楼上住着的应该就是桐子的情夫,叫他一句“死人”,意在讽刺,而不是说他真是死人。搞清楚了这点,三人铺好了被褥睡了,由于日间的劳累,他们睡得格外踏实。
寅时刚到,三人就被吵醒了,外面似乎有悠悠的歌声飘进来,楼上的房客几乎是边尖叫边诵经。
“怎么回事,上面的动静怎么这么大?”吉冈问道。
阿音惊道:“窗外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过去?”
重兵卫推开窗,他什么也没看到,问,“你看到什么东西了?”
“女人的衣摆,好像是紫色的。”
就在此时,上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上去看看。”重兵卫冲出房间,领着两人往楼上跑去。
桐子的情夫门前果真有异状,透出幽幽的光亮,八成就是鬼火。
连吉冈都开始发抖了,他念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冲在最前面。
吉冈冲进去就看到一个男人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裹着被子诵念经文,瑟瑟发抖。他被吉冈的举动惊动,怪叫一声,跳了起来。
两人的动作搅动起了房内的空气,挂在窗前的鬼火也散了。见此,男人裹着被子冲了出去,他撞开了吉冈、重兵卫,撞倒了阿音,被子也在碰撞中落了。
“他没有头发?”吉冈问道。
重兵卫道:“你没看错那是个和尚。”重兵卫扶起了阿音。
桐子的情夫居然是个和尚。
阿音补充道:“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和尚。”
男人和女人的着眼点,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同。
三人追出去,和尚已经跑远了,就在拐角,桐子出现了。三人远远地看到桐子的魂魄逼近和尚,和尚还未察觉鬼魂的靠近。
吉冈他们惊讶得发不出声来。他们之前就已经见过桐子了,但在知道她已经去世的事情后,再见一次,心境早已不同了。再者,桐子的移动方式很奇怪,一般人行走,腿部、胯部、腰部都会有相应的动作,但她没有。桐子双脚没有动,她是飘着的!
想象下,一个美丽的女鬼深夜飘向白嫩的和尚,和尚即将成为一团模糊血肉……这是多么可怕、阴寒的事啊。
终于,和尚发现了背后的鬼影,转过了身……
等到他们三人赶到拐角,和尚和桐子的魂魄已经消失了。
“那个和尚被害了吗?”阿音问。
重兵卫静下心来,仔细聆听夜风中的声音,“和尚应该是逃走了。”夜风中夹着和尚一刻不停的诵经声。
不过桐子的幽灵已经缠上他了,他又能逃哪里去呢?
重兵卫他们也只把这当作旅途中的逸闻,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上路了。
但和尚和桐子的事却如阴魂一样缠着他们不放。殉情和闹鬼的事情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无论去哪,他们都能遇到有人说起那些事情。拜此所赐,重兵卫他们也对整件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那个和尚法号无尘,是某大寺的和尚,外出修行。桐子则是当地花街的娼妓。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本不该相遇,但命运偏偏让两人相恋了。
关于他们的邂逅,有几个不同的说法。有人说,桐子去寺庙参拜时就见过无尘,她早芳心暗许。无尘出寺,桐子故意在水边与他相见,诱惑了他。也有人说,不谙世事的无尘和尚是被花街拉客的小厮骗了,缺德的小厮灌了无尘几杯酒把他拉进了花街,想骗净无尘的钱。无尘被塞进了桐子的闺房。桐子可怜无尘,便照料着无尘直到他醒来,又藏起了无尘,瞒过老鸨。无尘逃过一劫,但桐子却受了罚,无尘过意不去,又去见了桐子。一来二去,两人见竟真的生出了情愫。
无论开头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
玩乐也有上中下之分,上等指的是不来花街玩乐的,中等是白天来当天回去,下等就是留宿一宿第二天早上才走的,再下面就是长住数日,甚至不走的了。
无尘和尚就属于最下者,情到深处就在花街不走了,日日夜夜和桐子在一起,耗光了钱财。由于沉迷酒色,无尘和尚赖着不肯离开。老鸨就不乐意了,三番五次赶走无尘。另一方面,寺庙还不知道无尘的近况,只是催促他回信,早日完成修行。
无尘和尚落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无尘痛苦,桐子也痛苦,于是桐子提出了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