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听软件里,当钟深一开口,陆小词就立刻听出了她的声音。这声音陆小词听了七年,像亲人那样熟悉。可是钟深为什么会做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这令陆小词既震惊又奇怪。她觉得,是到了该揭开钟深面纱的时候了。
她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她的资料。
出乎意料,网络上关于钟深的资料少得可怜。
照片只有一张。钟深穿白裙子,双手自然放在颈前,露出灿烂的笑容。她长得很美,头发微卷,刚到肩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双目明亮,十指纤长,是能吸引人看很久的那种知性美。
这张照片让陆小词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几年看到。照片不但没有破坏钟深在她心中完美的形象,反而更令她喜爱了。可是除了这张照片和关于工作方面的简单介绍,网络上并没有关于钟深私生活的任何内容,这令陆小词很失望。
她打算亲手揭开钟深的面纱。
晚上10点25分,陆小词戴着耳机站在广播电台门口。耳机里还是钟深的节目。她在节目里念着观众在网络上的留言,解答着他们的困惑。她说,这位听众,我认为你在感情方面有严重的自虐倾向。关于感情自虐有三种表现:第一种,没事找虐,没虐也要找点虐;第二种,但凡有点苗头就把事情想到最坏,用假想的最坏的结果虐自己;第三,一件事如果有AB两种不同的情况,那么无论是发生A还是发生B都能找到虐点。所以,如果你试着让自己改变对感情的态度,转换心态,你将发现事情美好的一面,而不是总看到坏的表象。
陆小词露出微笑。钟深说的话总是这么犀利和深刻。她经历过怎样的感情?她的感情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
一旦想打开一扇门看个究竟,探究的欲望便不可遏止。
10点30分,节目结束。10点35分,一男一女走出电台大门。
男的瘦高个头,戴副眼镜,陆小词猜测他就是钟深的男导播。他们合作多年了,关于这个男导播,钟深经常在节目里提及。
女的穿白色风衣,戴白色帽子。她的额头被帽子遮住,脸上蒙着宽大的口罩,还戴了一副眼镜。已是深夜,陆小词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是看到她身材修长,步态优雅。
不过,陆小词确定这就是钟深了。
她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钟深和男导播在地铁站口分手。钟深正好赶上末班车回家。
陆小词跟着她上了地铁。
车厢里有些闷热,可是钟深的帽子、眼镜和口罩仍然没有摘下。她的眼镜片是茶色的,陆小词仍然无法看清楚她的眼睛。她安静地坐着,戴着耳机,大概在听音乐。
车厢里人不多,陆小词却不怕被钟深认出来——她们虽未谋面,但钟深既然了解陆小词的情况,就一定能认出她来。说不定,就在这之前,她也这么被钟深跟踪过吧。
陆小词不担心钟深认出她的原因是她做了乔装改扮。她不是第一次做跟踪——其实她已经称得上跟踪高手了。她这次扮演的是一个发福的行动迟缓的中年女人,裹着不合时宜的大衣,戴着邋遢的卷发套,脸被围巾裹住大半。
陆小词和钟深并排坐,隔了一段距离。她们对面有位留络腮胡子的大叔,穿牛仔衣,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看起来有些古怪。他像僵尸般坐着,一动不动,因为戴着墨镜,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几站之后,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钟深的坐姿渐渐不再端正,身体向后倾斜,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为什么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只是因为她是名人,所以担心被人认出来吗?或者是因为……陆小词的心脏狂跳,她很想走过去,把她脸上的武装全部解除,看到她真实的模样。
对面的胡子大叔突然站了起来。
陆小词原以为他是准备下车了,可是他并没有往车门方向走,而是走到了钟深面前。
他弯下腰,伸出了右手。
他的右手背上,有一小块暗红色的胎记。
他摘掉了她脸上的口罩和眼镜,去掉了她的帽子。
陆小词一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有好几秒钟都忘记了呼吸。她都没有来得及思考胡子大叔为什么会做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她只是盯着钟深的脸,完全惊呆了。
陆小词想过钟深本人可能不及照片美丽,想到钟深可能会略微显老,想到钟深把自己的脸捂住,也许是因为受伤了甚至毁容了,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钟深居然是个老太太。
看起来足足有八十岁的老太太。
出了地铁站,陆小词掏出手机,看到很多未接电话和微信,全部来自佟言。
陆小词把电话打过去。
“小词,你在哪儿呢,怎么不接电话?”佟言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度,听起来真是急坏了。
“我快到家了,刚才手机是静音模式,没有听见。又发生了很多事,我回头讲给你听。我刚才跟踪了一个人。”
佟言说:“每次你遇见什么事,总是独自解决,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自己人?”
陆小词又好气又好笑。佟言这种异于常人的思维真让她受不了——他不关心她遇到什么事了,不好奇她跟踪了什么人,而是怪她没有带着他。
她只好哄他,半天才哄得他开心了。可是他还是没有问她刚才做了什么,而是又缠着她做他的女朋友。
陆小词很发愁。要是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哄他可怎么办啊。不过,似乎这样也挺有意思的,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恋爱模式。可是……
陆小词突然问:“佟言,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明知道咱们恋爱了,可是关系不会长久,很可能会是非常短暂的,那么,你还会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佟言说:“当然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