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向你发‘杰出贡献奖’奖章的家伙。”
在去年的银行年会上,按照惯例,森浜这样在银行服务满二十五年的员工都能获得一枚“杰出贡献奖”的奖章。他当然不能把礼子这样的秘密情人公开带到会场上,但又想让她看到自己获奖的样子,就多要了一张请柬,塞给礼子让她自己单独入场。
“你说的是浐野米之,那是我们银行负责信贷业务的高级副总裁,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啊。”听到礼子这么说,他再没兴趣看画报,马上翻身坐起来,急急忙忙地凑到礼子身后说,“这家伙的身体一向很好,他怎么会去血液科的专门诊所看病?你知道他患上的是什么病吗?”
礼子从镜子里看见森浜一副紧张的神情,她有些纳闷,就想逗弄他一下。
“病情是别人的隐私,医生怎么可能轻易告诉无关的人呢。”礼子白了他一眼,把森浜扔下的画报拿了起来,不紧不慢地看着。
森浜凑得更近了,他在礼子耳边说:“就算医生没说,你有没有碰巧看到浐野米之的病历什么的?”
礼子摇摇头,视线紧紧盯在画报上。森浜知道从礼子这里问不出什么了,气得一头倒下,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呼呼地只喘粗气。
礼子看他这副神情,咧嘴一笑,接着放下画报,俯下身子说:“森浜君,如果我能把浐野米之的病历弄到手——”
森浜猛地坐了起来,说:“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都可以送给你,没问题!”
礼子畅快地笑了几声,一把推倒森浜,把手指轻轻按在他的胸口,用指甲尖在他的皮肤上慢慢划着圈,轻声说:“还记得上次我们逛千叶商场时看到的那条红宝石项链吗?”
在森浜承诺会将那条项链买下来送给她后,礼子趁着那位医生出诊的机会,溜进了他的诊室,用手机把浐野米之的病历拍摄了下来。她能有诊室房门钥匙的原因,当然是她利用和医生过夜的机会私自配好的。
礼子是个精明之极的女人,她非常擅长利用自己年轻的身体谋取利益。除了森浜申治,她还有包括医生在内的五六个情人。都是她平时用得上的,比如能随叫随到,免费把她送到市区任何角落的出租车司机,精通如何巧妙避税,每年能省下大笔税金的会计师之类。
礼子回来后,把手机扔给了森浜。他看着礼子的手机屏幕,眼睛越瞪越大,几乎要从眼眶里跳了出来。病历上写得很清楚,浐野米之的诊断结果是白血病晚期。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下方的一行字——
预期寿命:六个月。
看到这里,森浜终于明白银行方面为什么要对吉田也也木进行调查了。银行主管信贷的副总裁即将死去,那么按照惯例,沟口隆介要提拔一位新的副总裁。银行里负责信贷业务的部门,除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额信贷部,就是自己的工业信贷部和吉田也也木的商业信贷部。本来,他和吉田也也木都是这一职位的人选。但是,从眼下的情况看,银行方面看来已经选定吉田这家伙了。
当初为何没有看清楚对吉田也也木的调查结果!想到这里,他恨恨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恼怒地想着。当初他的目光只要在那份文件上多停留一秒钟,就足以看到自己最想知道的内容。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私家侦探在调查吉田的过程中,发现了他的问题。这样一来,银行高层不但不可能选择他接替浐野米之,说不定还会解除他的职务。
他又等了一个月,始终没有看到银行高层有任何对吉田不利的表示,这也就意味着,吉田已经顺利通过了调查,他肯定会在浐野米之病死后继任副总裁。
森浜申治知道,眼下是自己升职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机会错过了,这辈子都没希望当上副总裁了。他咬牙切齿发誓绝不能任凭机会从手边溜走,一定要利用浐野米之身患重病的机会,把信贷副总裁的职位弄到手!
要获得总裁沟口隆介的信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比吉田也也木为银行赚到更多的钱。但是,森浜想方设法弄到商业信贷部的业绩报表后,发现他们在最近这两三个月,业绩竟然有了明显提高。这在日本经济持续衰退的情况下,是非常难得的。他翻来覆去地计算自己工业信贷部的业绩,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数字肯定无法和吉田也也木的商业信贷部相比。
“吉田这家伙,一定也知道了浐野患上白血病,已经活不长的消息,这才拼命工作,来引起沟口总裁的注意的!”他气愤地想着。
这段时间,森浜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他连续几个晚上都无心和梶田礼子幽会。这天晚上,他乘坐地铁回到空空荡荡的公寓,攥着酒瓶在几个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可他经过长时间的思考,仍然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取代吉田成为浐野米之的继任者。百般烦闷之中,他索性打开电视机,这时,一条突然插播的新闻引起了他的兴趣。新闻的内容是国会议员寺内靖夫因为涉嫌一起十年前的谋杀而被警方逮捕。原来,当年寺内靖夫和另一人争夺议员的位置,他为了确保当选,竟然买通了一个地下赛车手驾车撞死了竞争对手。警方经过十年锲而不舍的侦查,终于发现了寺内靖夫涉案的证据。
“蠢材!就这点智商,还当国会议员呢!”森浜望着电视屏幕不屑地想。
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跳进了他的大脑——如果杀了吉田也也木这个对手,我不就是继任副总裁的唯一人选了吗?
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举在唇边的酒瓶停了下来,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了一样,愣愣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