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华传奇》2011年第07期
栏目:拍案惊奇
太平镇镇子不大,也就四五十户人家,左临平安县,右接清谷县,前望福平县,属于一马三疆之地,其实也就是一个三不管的地界。由于一地接三县,也算是商贾往来必经的枢纽,所以这里也还生意兴隆。刚到晌午,镇上的酒楼便已经是宾客盈门。可唯独镇子正中的醉仙居,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两匹马,一前一后,来到了醉仙居,两个人甩镫下马。前面是个中年汉子,身材魁梧,满脸虬须,一脸英气;后面是个年轻人,面如朗月,斯斯文文,满身富贵之相。店主杨福善急忙满脸带笑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实在抱歉,醉仙居今天已经被人包下了,还请两位移步到下一家用餐。”
“什么人这么气派?包了一座酒楼,不会是王公贵戚纨绔子弟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吧?”中年大汉声如洪钟。
年轻人上前一步,一拱手:“店主家,实不相瞒,我二人已经赶了一上午的路,口干舌躁,腹响如鼓,而满镇的酒楼茶肆尽皆客满,所以来到你家。还望店主家宽容一二,看有无闲处,我二人用过饭即走。”
杨福善面露同情之色:“是呀,在家万事好,出门一事难呀。谁也不能背着饭锅走天下,我们开店的,和往来的客官都是前生修下的缘份,把你们拒之门外,都会折我们的阳寿呀!可今天这醉仙居是清谷县县太爷朱大人的公子朱恩贵包下的,就他那脾气,我们可不敢留人呀!要不这样,厨房里可以坐一桌,他们一时半会又不能来,两位就委屈一下?”
虬须大汉一张嘴,刚要说什么,年轻人轻轻拉了他一下:“多谢,就依店主家。”
杨福善的笑容又堆到了脸上:“两位,那就里边请。”
两个人跟着杨福善走进醉仙居,来到后厨房,小伙计蔡二急忙在厨房里加了张桌子,端上杯碟碗筷,斟满热茶:“两位,吃点儿什么?”
年轻人:“别人包宴,店主家照顾我二人,我们也必须从简从速。一斤花雕,两斤牛肉,一斤大饼,足矣!”
虬须大汉抬起头:“再来个鸡汤。”
蔡二一愣:“这……鸡汤……小店今日无鸡可卖。”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数声鸡啼。虬须大汉皱起了眉头,猛地一拍桌子:“没有鸡?那叫的是什么?难道是你娘的天上那昴日金鸡的打鸣声砸到你家院子了?”
杨福善闻声急忙赶来,抱拳拱手:“两位两位,小伙计年纪小,见不得台面,客官莫怪。说实话,醉仙居有鸡,可是……今天不能卖呀。”
年轻人一愣:“为什么?难道你们卖鸡还要看人不成?”
“不是。其实小店的鸡都让朱公子定下了。朱公子有个习惯,爱喝一道百舌汤。其实就是一百只鸡的舌头做成的汤,他每次出去游玩,都要到小店落脚吃中饭,而每次都必喝百舌汤。朱公子喝百舌汤,需要百只鸡,而那百只鸡割下舌头后必须埋掉,否则,朱公子会砸了小店。店里的鸡全是给朱公子留的,还望两位见谅。”
虬须大汉“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盘乱跳:“他娘的,这是一个什么公子?看子知父,他父朱贤也不是什么好官!”
“算了算了!”年轻人把虬须大汉按到座位上,“咱们还要急着赶路,鸡汤就不必要了。”
“不行,这可是公……”一见年轻人抬手示意,虬须大汉自知语失,摸出一大锭银子拍到桌上,“今天我必须要喝鸡汤!”
杨福善犹豫了一下,把小伙计叫到一旁:“去,先到别的店里匀一只来。”
蔡二答应一声,撒腿跑了出去。很快,拎着一只又肥又大的鸡走回来。厨上一顿忙活,酒、肉、饼、汤全端了上来。两个人也不客气,痛痛快快吃喝了起来。
正吃着,外面一阵人喊马嘶声,小伙计蔡二向外瞄了一眼,惊叫道:“朱公子到了!”便急急忙忙迎了出去。
杨福善也忙不迭地跑出去迎接。朱恩贵带着几十号人走进醉仙居,大摇大摆地上楼坐好。杨福善亲自服侍朱恩贵洗过手净过脸,端上新泡的上等香茶。朱恩贵喝了口茶:“老杨呀,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公子,早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句话。咱现做现吃,保管所有的汤菜半盏茶的工夫全部上桌。”
“好!我还真有点儿饿了,那就做吧,尤其是做好我的百舌汤。”突然,朱恩贵抽了抽鼻子,“怎么这么香呀?有人在这儿吃饭?”
杨福善脸色一变,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是几个伙计饿了,简单吃了一口。公子,我这就亲自去做百舌汤。”
这时,朱恩贵的一个随从跑了过来:“公子,厨房有两个不知死的饿鬼,正在那儿吃喝呢!”
朱恩贵“啪”的一下把茶盏放到桌上,刀一样的目光劈向了杨福善。
杨福善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恕罪,有两个赶路的客官,实在没地儿吃饭了,就赖在门前不走。我一想,公子经常教育我说四海之内皆朋友,公子也以宽善闻名,所以就让他们在后厨随便吃一口,吃完就走,没想到被公子撞到,公子恕罪。”
朱恩贵点点头:“你没罪。开店的嘛,来了人不能不招待。可他们既然知道我朱公子包了醉仙居,竟然还敢坐下来大吃大喝,他们是没把我朱公子放在眼里呀!走,咱会会这两位英雄去!”
朱恩贵说完,不顾杨福善的苦苦哀求,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后厨房。年轻人和虬须大汉已经站了起来。年轻人一拱手:“感谢朱公子成人之美,感谢店主家救人之急,我二人酒足饭饱,告辞!”
“慢!”朱恩贵看了看桌上的鸡汤,“你们吃鸡了?”
杨福善急忙上前:“公子,那是我从邻店匀来的,您的百舌鸡都在外面呢!”
“啪!”朱恩贵抬手给了杨福善一个耳光,“我还没有喝百舌汤,他竟然敢吃鸡,抢了我的头彩!来呀,把这两个人的舌头给我割了喂狗!”
两个家人答应一声,抽出匕首,抢步上前,就来抓两个人。虬须大汉往旁一拉年轻人,飞起两腿,便把那两人的匕首踢飞,闪电般两拳,两个人便葫芦一样滚出了厨房。
“好哇,你敢打本公子的人!”朱恩贵恼羞成怒,从腰间抽出宝剑,朝着虬须大汉,分心便刺。虬须大汉一侧身躲过,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朱恩贵便痛叫一声,撒手扔剑。虬须大汉一摆手,左右开弓,眨眼间抽了朱恩贵二十几个大嘴巴,然后一甩手,朱恩贵像麻包一样被扔了出去,砸出厨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公子,你怎么样?”众人急忙抢了过来,七手八脚扶起朱恩贵。
朱恩贵吐出一口碎牙,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两眼发红:“砍死他们!马上给我爹送信,我要活扒了他们的皮!”
众人“呼”地一下站起来,纷纷抽出家伙,狂叫一声,狼一样扑了过去。
虬须大汉没等众人扑进厨房,他抢先冲出,一伸手,从腰内扯出一十三节精钢链子鞭,车轮般舞了起来。很快,六七个人便被打飞兵刃伤了手脚,其他人虽然嘴里高喊着抓活的,可也只能是虚张声势,丝毫奈何他不得。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吵嚷,几十个捕快闯了进来。朱恩贵一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抢步上前,一把抓住捕头的手:“何捕头,你们怎么在这儿?我爹呢?”
“大人随后就到,公子,你怎么伤成这样?”
朱恩贵咬牙切齿:“何捕头,一言难尽。快,帮我把这两个狂徒捉住!”
何捕头点了点头,一把抽出腰刀:“上!”
朱恩贵的随从“呼啦”一下退了下来,众捕快“刷”地一下呈扇面展开,截住各个死角,一步步向虬须大汉逼了过去。
虬须大汉一见上来的竟然是衙门的捕快,不由一愣:“你们干什么?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少啰嗦!拿下!”何捕头一摆手。
“慢!”虬须大汉大吼一声,“京城十三衙门总捕头铁英豪在此!”说着,闪电般从怀里掏出一块紫檀木腰牌。
何捕头一下子愣住了,作为六扇门中人,他认识那块木牌,更知道铁英豪的大名,可是,堂堂十三衙门的名捕头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太平镇?!众捕快也止住了脚步,纷纷看着何捕头。
这时,那个年轻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铁英豪朗声报道:“状元公、东床驸马、圣上特使巡按卢望洋大人到!”
仿佛晴天霹雳,何捕头和众人全愣住了,早已缩在厨房桌子下的杨福善,更是傻了一般地看着这两个客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清谷县知县朱贤走了进来:“怎么回事儿?”
朱恩贵急忙跑了过去:“爹,就是他们俩打的我……可他们俩却假冒官人……说是什么……状元……驸马……还有什么……捕头。”
何捕头急忙迎上前,小声扼要地把两个人的身份说了一遍。朱贤眉头皱了皱,朝着众人一努嘴一挥手,朱恩贵和众人急忙退了下去,他几步上前:“在下清谷县知县朱贤,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铁英豪又把他们的身份说了一遍,拿出自己的檀木腰牌,卢望洋也把暗藏的官印出示给朱贤。朱贤一见,立即跪倒在地:“下官不知驸马巡按大人微服到此,迎接来迟,望乞恕罪。”
卢望洋双手把朱贤扶了起来:“朱大人请起,不知不怪。”
“多谢大人。”朱贤看着卢望洋,“不知驸马巡按大人微服到此,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