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大家》2008年第03期
栏目:大众
白勇吃过午饭,就摇到院子里剔牙。
院子里阳光很好,比起他那间总经理办公室阴霉的气味来,不知道好闻多少倍。他不喜欢那间办公室——在楼道的最里间,有一股长期闲置的异味。他跟陆琳说了多次总经理办公室可以取消,他也不是什么文化人,非要弄一个书香门第的味,别扭。或者把墙打通了,和财务部合用,充充人气。
“我说你人才有异味!”陆琳最烦男人说没出息的话,气一股一股往外冒,“经理就要有经理的样子。你要是嫌太静了,就出去跑!文也不行武也不会,嘴皮一搭白泡子泛泛空了吹。”陆琳是厂里的脊,大到订单送货,小到办公室的摆设,她都亲力亲为,“瞧你那水平,一点远见都没有。”她数落起来关不上闸,“哪天我跑不动了,还想在这间办公室里坐坐呢!”
坐坐就坐坐,我也就坐坐,还憋得死我?白勇嘴上不说,心里嘀咕。他把头别过去,被老婆数落都是家常便饭了,当然这是关起门来说话,在外面,她还是要给他男人面子的,不然他真觉得自己跟个伙计没什么区别。这么多年的夫妻,说习惯也不习惯,这女人太能干了也遭罪,跑货?她舍得让他跑吗?要跑早就让他跑了,还等得到今天?陆琳也不会放心让他去跑呐。都是嘴上说得厉害罢了,她舍得他?到哪里找他这样服帖的男人。这办公室的事,最后还不定谁依了谁。
太阳很好,人往底下一站,神清气爽,连隔夜那点宿气都被太阳晒跑了。暖暖的和风,目极青山。白勇躺在阳光下,刚想伺机打个小盹,就眯见西北角投来的影子。正午的影子是最小的,但这不妨碍白勇把这一团做变形运动的物体看成是影子。他索性闭起了眼睛,就是狮子也没有她那么醒目,当然她的醒目是与生俱来的,有谁忍心将她完整地看到眼里。他把双手合在肚子上,眉梢渐渐皱起来。西北角的影子移动得越来越快,终于从那一片山林中脱落出来,一片衣杆簌簌颤抖,单裤、衣衫呐喊助威,白勇眼睛只斜了一条缝,各种声响戛然而止。
“大妹夫。”田二兰柔柔地喊道,她的面目在阳光底下变得明朗起来。
如果她不左晃右动,还是有几分模样的。白勇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心里打量着。田二兰跛的是左腿,小步走的时候,像扭秧歌,快步跑却像迪斯科。白勇无聊的时候会想,这个女人怎么会跛了腿,而且是左腿而不是右腿。
田二兰拂了一把吹在额前的头发,展露出熠熠发光眼神,“今天吃这么快,饭菜不好么?”她的腿看上去和正常人并无二致,如果她能一直这么站立的话。
白勇张口打了个呵欠,她又有什么事了,她可不是专门跑到这个院子里来问候他。“今天饭菜不好么?”尽管是嫂嫂,她却并不拿辈分压他,自从来他们厂里打工后,她就顺带了些谦卑,让人有些不怀好意的猜想。比如这几次田二兰频繁地来找他,就会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这个跛脚女人在床上是不是像在陆地上这样横行?白勇想到这里,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那你给我开小灶。”他说着站了起来,把手背在后面,别有用心地打量她的左腿。这女人,他想。干什么不好,偏要跛了左腿。
“没问题,只要大妹同意,账上另算,我服务到家。”田二兰依然微笑着,接住白勇的话说,亦进亦退,滴水不漏,她知道,这个大妹夫是逊大妹的。
白勇果真将不礼貌的眼神转移开去,“你就这么不把我当回事?”他笑得有几分挑衅,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恶作剧的念头。
田二兰的脸色刷地变了一下,白勇的目光显然太赤裸,和他一贯谨小慎微的作风不太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刻借了太阳的光,凌厉地在她身上刮来刮去。他们说来也是亲戚,当然也不是太亲,有点什么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意识到这种眼光的含义,田二兰有点膨胀有点慌乱,她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只挪动了一下步子,引起了全身大幅度的震动,几缕碎发被吹回到前头,脸色又变了回来,带点微红,“给大妹捎句话。”她几乎是带着掩饰地说。
白勇伸出手去,像是要碰碰她红润的脸上,却不过顺势伸了个懒腰,又收了回来,插在腰上,“难道我不是当家的吗?”他趾高气扬地说。
“你不是当家的,我会来找你吗?”她将他的军,拂过前额的几缕碎发,手指顺着脸颊划向颈窝,补充道,“我想,让你侄女过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