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手机,又放下。不能先给易达格电话,他这个急性子,恐怕不会先回家,而是拎把刀直接去学校了。
但是,她必须打电话,找个人哭诉控告。那口闷在胸口的怒火,要马上烧出,否则,会烧焦脏腑。
上下翻着通讯录,找到黄明海的电话。黄明海估计有事,一句“等会再说”的低声咕哝后,摁断通话。
什么事也比不上这事重要,你学校的老师啊,怎么管理的,你没有责任?鱼欣不屈不挠地按键,三四声嘟嘟后,黄明海接听电话。什么事,火烧眉毛了?
天大的事情。
哦,说。
我女儿易海容下午没去学校。
去哪了?
在家,她上不成课了。
怎么回事?
她……问你学校的畜生王振海吧,你怎么管理出这样的老师,还有王法吗?
消气,消消气,欣欣啊,听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说清楚的,我们干脆面谈,啊?
……
说话啊,我们还是以前的地方,算啦,我开车接你,到我学校来吧。
黄明海在“编舟移动通讯公司”斜对面按响喇叭。鱼欣头脑昏胀,心胸却是怒火中烧,三两步跨进车里。你怎么管理出这样的畜生?这还是学校吗?我家海容才十三岁啊,她什么都不懂,却被……
黄明海伸手想安慰下失控的鱼欣,却被鱼欣粗暴地打回。他叹口气。我们终究是陌路了,咳,你有火就朝我发吧,发个够,反正是我不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青春。
鱼欣闭口。她懒得搭讪,关于往昔,对与错——不是简单这样陈述的,怪谁呢?自己未婚,却与一个已婚男人相爱,他不娶自己。也许当时认为是他不对,愤懑怨恨,可自己就对吗?明明晓得是雷区,还要抬脚踏上去,奈何?
但她今天这个电话,并非以此为借口发泄怨愤,不是的,不是像他所说的,不能由着这个男人的思绪走岔了路。她冷静下来,吩咐黄明海把车开进郊区一僻静处,简单陈述了女儿遭受诱奸的事实。
开房?这么说,易海容是心甘情愿地跟着王振海去的,王振海没有胁迫她。黄明海的话被鱼欣打断,你是校长,不能如此定性,怎么说我家海容还是学生,还未成年,不存在“心甘情愿”,而王振海是老师,他就是胁迫就是缺德犯罪。
鱼欣啊,我是校长没有错,也没有定性什么,只不过客观地转述你的叙述,事情就是这样,他俩一直在网上……勾搭——我没说错,你别怒目金刚似的——等进房间却发现,原来是我们学校江城四中的师生,结果呢,和乐融融,撒开性子喝酒再上床——就是这么简单,是不是?
鱼欣心中飞起马蜂,马蜂嗡嗡乱蜇。他说的不错,可又是大错,事情经过他嘴巴完全变了味道,臭不可闻。搅屎棍一个,屎不臭挑起来臭。瞧他搅的,勾搭啊和乐融融啊——他黄明海在忽略,不,应该是遮掩一个事实,易海容是他学校学生,未满十四岁的学生。鱼欣脑海里一个闪念:黄明海其实已知道这件事,准确地说,王振海找过他。要不,黄明海会这样偏袒?黄明海的话没有错,是因为站在王振海的角度说话。
可自己呢,是易海容的妈妈,女儿受害还要被他轻视羞辱。黄明海没有明显的轻视,但谁听不出来?在他臭嘴里,王振海与易海容两人的事情,就是嫖客与妓女的事情。鱼欣此时感觉,一把利刃插在心尖上。
这样的人,幸亏自己没有嫁给他。
可为什么找他来说,仅仅因为他是王振海的校长?鱼欣心中一阵羞耻,她开门下车。
欣欣,你干嘛呢?上车。黄明海下车,拦住鱼欣。三两个路人偏头看。鱼欣只好再上车,要黄明海马上送她回去。
开车的黄明海一直没再说话,到店铺前一个街道,又启口。你别急,这事是王振海不对,他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海容呢,唉,女孩子啊,人生才起步,声誉啊健康啊不得不考虑,你想想,要是搞得满城风雨,海容可就是万人瞩目了,可那是怎样的聚焦瞩目,唾沫眼色都是刀子,刀刀砍来,生不如死啊……淡然为好,休息几天,我帮她转个学校,过去就过去了。
鱼欣推门下车。黄振海再次说道,欣欣,别头脑发热啊,记住我的话,王振海就交你们处理……你们看着办。
他什么意思呢?
鱼欣双脚踏进店铺,羞辱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