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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源:《章回小说》2011年第04期

栏目:警坛轶事

这起轰动全城的恶性凶杀案发生的那天晚上正好是平安夜,或者说也就是西方人那个圣诞节的凌晨了。这些年改革开放的确引进了西方不少的东西,当然,好的东西还是主流,但糟粕也不少,就连西方的节日也引进了不少,包括什么情人节呀、玫瑰节呀、男人节呀、女人节呀,还包括这个圣诞节,反倒是对我们自己的许多传统节日不那么上心和重视了。现在,我正在停车的这家名叫“圣路易”的酒吧的玻璃门和玻璃窗上,都用彩色涂料喷绘上了圣诞树、雪花的图案,门前还站立着一个电动的圣诞老人,随着音乐在不停地摇晃着那长着长长的白眉毛和长长的白胡子的脑袋向路人招手示意,让人们走进这个恐怕连开这家酒吧的经理也搞不清楚这个“圣路易”是什么意思的酒吧里来。这家酒吧的经理名叫二赖,是街坊邻居们叫出来的,大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确实没有什么文化,小学也只念了三年多一点就自动辍学了,后来就在街头混,因为打群架用刀子扎伤了人,结果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他的案子就是我去办的,还给他请了个律师。他刑满出来后又来找我,说他没有家了,街道上也不管他,再这样下去他就只有再重蹈覆辙去抢去偷了,让我提前做个再次送他进去的准备。恰好那阵儿我们刑警队里正开展帮扶活动,我就把情况向大队长申方作了汇报,大家集资捐了些款,让他开个小店,谁知他不知又听了谁的话,自己又借了点钱开了这个酒吧。刚开始生意并不是很好。我就不断地拉我们刑警队的弟兄们到他这里消费,他也给我们打打折。这样时间一长,大家也习惯了,就把这里当成了我们一个歇息的地方。办案巡逻累了,就到这里喝上一杯咖啡或者茶饮料什么的,一方面照顾了他的生意,另一方面也休息了,一举两得。他这个酒吧也就在我们这条街道上渐渐地火了起来。而我更是这个酒吧的常客了,尤其是这两年成了单身汉后,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每天不管巡逻到多晚,都要到这里喝上一杯后才回家休息。这不,我刚把车停稳,酒吧的经理二赖就急忙迎了出来,油光满面地叫道:“哎呀我说纪哥呀,您咋才来么?我都是第一百二十回地出来盼咧等咧。今晚是平安夜,有您们给咱保平安,所以我今晚凡是咱警哥警姐的全免单咧。可是,这一晚上哥们儿姐们儿的倒是来了不少,咋就是不见您,看让我心里这个着急的呀……”

我说:“这不是来了么!”

二赖把细手腕上那只晃晃当当直转圈儿的大号石英表往我眼前一杵说:“这都几点了呀?要不是平安夜,早就该打烊咧。快走快走,我专门给您留了一瓶真正的‘圣路易’。妈的,开了一年多酒吧了,这才知道这‘圣路易’是法国酒的名字。”

我说:“这就对了么,你不就开的是酒吧吗?”

说着话,我在二赖点头哈腰的引导下走进酒吧里,果然,刑警队的兄弟姐妹几乎都在这里了:有的围着吧台或圆桌在喝酒或咖啡饮料,低声议论着什么;有的在那个不大的舞池里随着飘荡的音乐在跳舞。因为女舞伴不多,有的就干脆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在那儿晃悠着,也不踩音乐点,纯粹就是一种放松了。是啊,在办案巡逻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警情,弦儿绷得紧紧的,难得有这么个放松的地方和放松的时间了。我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就看见俞洁坐在吧台边上的高脚凳上,跷了个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可乐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呷。而我们队里的廖大星则斜靠在吧台上站在她的对面,正满面堆笑地挥动着胳膊对俞洁讲着什么,惹得俞洁不时仰起头来笑,把她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抖搂开晃来晃去,就把酒吧里不少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俞洁是从警校分来的大学生,年轻漂亮,属于那种性格开朗也开放的女性。她刚分来的时候曾和我搭档过一段时间。在我们刑警队里不乏她的追求者,这廖大星也算是其中一个了。要说廖大星这年轻人的各方面条件倒也不差,个头一米八左右,长相属于中等偏上的。而且办起案子来也是很利索的,前不久还赤手空拳地抓住了三个流窜作案的惯犯,受到了市局的通报表彰。按说这样优秀的小伙子应该是姑娘们追求的目标呀。可不知怎么了,俞洁对廖大星的猛烈攻势总是采取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是让大家觉得廖大星是剃头挑子。不过,我却心里很清楚,俞洁对我是很有好感的,或者就可以认为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当然,这还是处在地下阶段里。记得我们真正相处的第一次,是我们队里一起去执行潜伏抓捕任务,等到我上面包车时,座位都已经满了。我就打算坐在前面的发动机盖子上,俞洁却一把将我拉过去,硬是让我坐在了她拼命挤出来的半个座上,一路上和我挤得紧紧的。车上队里的弟兄们就很嫉妒,就开我们俩的玩笑了,说:“纪探现在也是单身的了,俞洁是不是看上纪探了?他是你的老搭档呀。”“可不是,纪探现在可是成熟男子汉型的,最能够吸引年轻女孩子的。”“对着哩,纪探虽说是单身,却属于单身贵族,有房有车,什么都不缺的。”“纪探好幸福哟,我们好痛苦哟!”……当然,不管弟兄们怎样开玩笑,我则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不吭,不给他们制造把玩笑开大的由头。俞洁不知是忍不住还是故意的,大大方方地当着全车的弟兄们说:“还真是给你们说准了,我就是看上纪探了,你们也看看人家,坐车就是坐车,稳稳当当的。那儿像你们,坐车也不老实,透着就是嘴上没毛……”不知谁在角落里低声说了一句:“嘴上没毛,可下面有哩……”满车的人顿了一下,“哄”一声都笑了起来,把个俞洁笑得脸儿那个红哟!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我觉着俞洁抓我胳膊的那只手突然用劲掐起我了,掐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完成任务后的那天晚上,俞洁就躺到了我的床上了。她来我家的理由是想看看我这个单身贵族的家有多么大的面积?因为面积不够是不能被称为贵族的。,谁知一来她就不走了,躺在我那张花了三千多块买的席梦思床上孩子般滚来翻去,后来就睡着了,实际情况是那天也确实有点累了。当然,那天的晚上我先是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的,但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俞洁却穿着我给妻子买的那件白纱睡衣如同缥渺仙女般扑了过来,不容分说把嘴贴在我的脸上狂吻了一回。她那澎湃的激情诱导着让我沉寂了许久的欲望又迸发了,我们就在沙发上有了第一次。也就是那次,我发现俞洁早已不是处女了。

俞洁告诉我,在现在的大学里,如果哪个女孩子毕业时还是处女,是会遭到众人嘲笑的。而她到毕业的时候,先后偷偷地谈了不下十个男朋友,因为警校是严禁学生谈恋爱的。而她和这十多个男朋友几乎无一例外地全上过床。她说她对男朋友在床上的功夫要求是很高的,不然就处不下去了。当时我们已经做完了一切,像情侣般依偎在沙发上,我抽着烟问她:“那么,我在床上……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说:“确实一般。我给你打个六十分吧,也就是勉勉强强地及格了。这里面还有许多是鼓励的成分呢。”也许是她怕打击了我的情绪,又接着说,“我想大概因为我们是第一次在一起吧。”

听她这样说,我在犹豫了一下后问道:“那还会有下一次吗?”

她嘻嘻地笑着说:“不知道。不过,我很喜欢这座房子里的摆设和布置,尤其是卧室里的那张席梦思,这是你布置的吗?”

我本想说是我妻子生前布置的,连那张席梦思也是她到超市里选的。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俞洁说:“真没想到,你这个大男人还挺细心挺有品位的。我呀,以后会经常来看这房子的,还有那张席梦思……”

这还要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吗?我一下子搂紧了她,这回可是我主动了。不过,有过了这一次,我就主动申请不和俞洁搭档了。

我进酒吧的时候知道俞洁肯定看见我了,但她就是故意不回头看我一眼,反倒是和廖大星越聊越起劲了,头也摇晃得幅度更大,笑声也更响。

我猜她是故意来刺激我的。

我倒了两满杯“圣路易”,径直走到廖大星跟前,递一杯给他说:“圣诞节快乐!”然后就一仰头喝完了我这一杯。没等廖大星反应过来什么,我将头附到俞洁的耳边说:“席梦思想你了!”

俞洁仍是那样放肆地大笑着,根本不管满酒吧里弟兄们的目光,但我却感到她的手悄悄地从背后伸过来掐了我大腿一下。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了,她是让我先走,到家里等着她。自从有过那一晚后,每次我们想单独在一起时,她就这样掐我。恋人之间的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相互默契,绝不是平常人之间能够心领神会的。

我在廖大星目光的注视下走出了酒吧。出门时碰见我们的刑警大队长申方正要进门,看见我说:“怎么,要走了?没看大家都在度平安夜吗?还有约会?”我说:“明早还要巡逻,我怕睡晚了起不来。”他似信非信地“哦”了一声,就让开先让我出去了。我走出去,听见他在里面喊俞洁:“小俞,来,咱俩喝一杯。”

我坐进车里,却见二赖从后面追了出来,拉开车门凑近我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纪哥,我们店里新来了两个东北妞,很现代的。要不要让她们今晚陪陪您?唉,您现在总是一个人生活,让兄弟我……”

我扭身瞪了他一眼,说:“好好开你的店,可不许再干违法的事。别以为有这么多警察兄弟们给你捧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干违法的勾当了。你真出点事试试!”二赖赶紧笑着说:“这也就是对纪哥您了,我才有这一说哩。不过,您咋这么快就走咧?”我说:“我还有事。”

“哎呀,都这么晚咧,您还能有什么事情?我今晚还安排了节目哩,您这一走……”我只好说:“有、有案子。”

也许就是这样一说,那晚上还就真有了案子,而且还把我拖进了一个大漩涡里头了。所以听老人们常讲,人的嘴上有毒哩!话还真的挺灵验呢。

我在家等了一个多小时,俞洁才来,她抱怨说从申大队到每个兄弟,几乎都和她喝了一杯,好不容易她装醉了,这才脱了身。我说那你今晚就是大家的陪酒女了,说着就抱紧了她。激情过后,我心满意足地靠在床头抽烟。俞洁说她饿了,就光着身子跳下床,打开冰箱找了半天,只有两桶青岛罐装啤酒。俞洁就叫了起来:“你们男人怎么除了酒就是烟,还有没有别的呀!”她在酒吧里光是灌了一肚子的饮料,没有吃一点实在的东西。我看了看表,都已经凌晨四点半钟了。就说:“你坚持一个小时,等何大爷的摊子开了,我到楼下给你买馄饨吃。”

谁知俞洁不干,哼唧着非要我现在就到街上给她买点什么吃的。我说这时候哪有商店开着门的呀?她急忙说:“有、有呢。长风街口有家二十四小时超市,里面什么都有的。我不吃什么圣诞大餐,你给我买点甜点,还有卤鸡腿什么的就可以了。”

她都这样说了。我只好穿衣下楼,开上车来到长风街口,果然那家超市还在营业。我进去很快地就买到了俞洁要的东西,也顺便买了些我想吃的牛肉等,抱了一大堆纸袋子走了出来,刚把东西放进车后座,无意中抬头看了一下周围情况,就看见对面街上的一家黄金首饰店里的灯突然亮了,随即看见里面好像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在厮打,接着就看见矮个子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抵在了高个子的额头上。职业本能使我迅速拔出佩枪就向对面的首饰店冲过去。刚跑了几步,就听见一声闷闷的枪响,然后就看见那矮个子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奔了出来,冲向停在店门口不远处的一辆白色“捷达”。我举枪喝令他:“站住!警察!”谁知矮个子冲我开了一枪,然后钻进车里,发动车疯狂地沿着长风街向西疾驶而去。

我冲进店里,看见高个子穿着睡衣躺在地上,额头上有个洞,血正往出渗,形成了一个圆周。我伸手在他的鼻子前试了试,只有一点微弱的气息了。

我掏出手机向110台打了电话,说长风街口发生抢劫杀人案,犯罪嫌疑人正沿长风街向西逃跑,驾驶一辆白色的“捷达”车,我正在后面追赶,请求增援。同时让他们通知120急救中心,这里有伤员。我边打电话边冲向我的车,拉开警灯向着嫌疑人逃跑的前方追去。刚上长风桥,我远远地看见那辆白色“捷达”正靠边停着呢。我心中疑惑,正想减速,却见车又开动了,然后加速逃去,由于速度太快,来不及打方向,接连两次把路中央的护栏都刮歪了。

这时天已经很亮了,街上已出现了晨练的人们,有许多老人在沿着长风桥慢跑,看见那辆疯狂驶过来的“捷达”车,都赶紧躲了开去。我一边打开车载喇叭,警告两边的行人赶快躲开,一边紧盯着它不放。而且两车距离一直在缩短着。我知道他是甩不掉我的,我在部队时就是个飙车的好手,我一入伍就分到了汽车连。在我们连队里可是有几个开快车的老兵,就在这几个老兵油子的言传身教下我不但学会了开车,而且成了个开快车的“一把”好手。这“一把”就是指一把方向盘的意思,这个称号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只有那些既能开快车又很少出事故或者不出事故的司机才能获得。关键时刻就是那一把方向了。

这时,我就看见“捷达”车在下了长风桥后突然拐进了旁边的滨河西路的西矿街,心中就有点惊喜。这家伙大概是昏了头了,忘了西矿街最近正在整修,前边已经被堵了起来,车辆根本无法通行,是个死巷的。果然,当我也拐进街口的时候,就看见“捷达”车已停在前边,那矮个子从车上跳下来,向着旁边一个正在开卷闸门的商店跑去。我心说不能让他逃进商店里,那样就麻烦了。我一个加速急拐就把车堵在了他的前面,没等车停稳,火也没熄,就从车里跳出来,举枪喝道:“别动,再跑我就开枪了!”没想那家伙动作也不慢,我话音刚落,就听“砰”地一声,他对着我开枪了,子弹擦过我的耳边,打在了身后的墙上,溅出的灰土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看见他又要朝我开第二枪,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板机,我射出的子弹只是击中了他的腿部,只见他一个趔趄,重重地跌倒在水泥路上,手里的枪也摔了出去,他却又挣扎着爬起来,一拐一拐地过去捡起枪扭身又要开枪。这时,意外的情况出现了,街道上出现了几个行人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很显然他们并没有听到枪声,或者是听到了枪声却误认为是孩子们在放爆竹了,尽管我们这个城市已禁了好几年烟花爆竹了,但每逢节日或喜庆,总是有人要放上一串热闹一下,城管部门对这些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碰到眼前一般也不去追究的。今天是圣诞节,虽是外国的节日,但既然是我们过那就有人要放几声爆竹了。也就在这当儿,从那间商店里又走出一个穿着大红羽绒服的女人,还领着一个也穿着红羽绒服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穿着圣诞服的玩具娃娃,开关打开后嘴里还发出“砰砰叭叭”的响声,也许是玩具娃娃嘴里的声音影响了她们,使她们没有发觉已来到身边的危险。而那家伙却发现了女人和小姑娘,正一拐一拐地向着她们的身边跑,很显然,他是想拿她们当人质的。

这时候,我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我不该大声喊叫让那母女俩退回去。那母女俩一听我这样喊,反而愣在了哪里。而那个家伙一听我这样喊,也顺势用枪对准了小姑娘就要开枪。我不能再犹豫了,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家伙的头部抠动了扳机,这次子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击中了那家伙的头部,他摇晃了一下,倒在了一辆小轿车的后面。我略微松了一口气,迅速绕过那辆小轿车正要去看一下情况,却没想到从那辆小轿车的后面又冒出一个人来,手里握着一支手枪,一把搂住了那女人的脖子,用枪指着她的头部,然后冲着我喊:“快放下枪,不然我打死她!”

这是我犯的另一个错误了。我确实没有估计到抢劫的竟然是两个人。也许就是刚才在长风桥停车的时候上的车吧。这个家伙身材高大,一脸凶狠的表情,头顶稀疏的黄发被清晨的风吹散开了,盖在面部,更是增添了许多狰狞。而那小姑娘也许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场面,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面对这种情况,当这个大个子抢劫犯又一次用枪使劲地顶住了人质的头部,大声喊着要我放下手里的枪时,我尽量地平和着他的情绪,以免他在冲动下开枪,一边对他说:“冷静,冷静,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谈的。”一边弯下腰,将枪放在地上,然后将两手举起对他说,“你可以把她放了,我来做你的人质。”一边脚步就向着他的身边移动。

这家伙显然看出我的企图了,又一次咆哮着说:“你不要过来!”一边察看着四周的动静,挟持着女人向商店门口停着的一辆皮卡小型客货车移过去。看情形他是准备劫持这辆车子逃跑了。我心里有点焦急,却又无法过去阻止他。就在他移到了皮卡车跟前时,一把推开了女人,那女人一扭头,看着那家伙却愣在了原地,“啊”地叫了一声,那家伙正伸手准备拉开车门,听见女人叫声略停顿了一下,也扭头看女人。就在这时候,却从商店里快步跑出来一个中年人,也去拉车门,两个人相互都发了一下愣,那家伙就对准从商店里出来的这个人开了枪,一下子就把这个中年人打趴下了,然后不顾一切地钻进车里,把车往西矿街口上倒,接连撞了好几辆车,但他还是成功地把车倒了出去,逃走了。

我追出街口,那辆皮卡车已不见影子了。看来这家伙也是个“一把”好手了。我在心里说。

这时,申方他们也赶过来了,拉起警戒带开始勘察现场。申方过来向我了解情况,我十分简略地向他介绍了一下,再去看那个被我开枪击中的家伙已经没有气息了。“妈的,就是让一个家伙跑了!”我有点遗憾地说。

申方说:“他跑不掉的。你看清长相了吗?”我说:“只大致看清了是个大个子,其他……”申方就拍拍我的肩头,示意我先不要讲了,和他一块过去看那个被害人,那是给这个商店送货的司机,被击中左胸,冒出的鲜血把厚厚的羽绒服都浸透了,但嘴还大张着在微弱地喘气。120救护车也赶来了,救护人员正用担架把他迅速抬上车去,然后鸣叫着开走了。现场目击证人除了那母女外,还有一位满头白发的中年人,是市园林设计院的工程师;另一位是个不知来自哪个非洲国家的黑人,赶大早来商店里买圣诞礼品,却没想赶上了一场凶杀案,所以显得很激动也很兴奋,正手舞足蹈嘴里不停地用很生硬的中国话夹杂着英语向询问他的警察讲着什么,手并不时地指向我,显然是在说我刚才的举动了,看见我们走了过来,就向我伸了伸大拇指,那意思肯定是在夸奖我了。

我向他点头微笑,表示了我的谢意,然后走向那母女,这才看清那女人年龄并不大,也就是三十岁左右吧。那小姑娘肯定是被吓坏了,惊恐地紧紧倚在妈妈的怀里,手里还紧抱着那个玩具娃娃。我弯下腰去抚摸了一下她那通红的脸蛋,微笑着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坏蛋一定会被抓住的。”

那女人正在接受俞洁的询问,迟迟疑疑地说:“我只是、觉着他个子很大……头发是黄色……其他……当时我吓坏了,很紧张……”看见我走了过来,就说,“多亏了这位警官了,是他先打死了一个坏蛋,又救了我们。就是,那个大个子把我当人质的坏蛋跑了,我当时确实是……”

我站起来对她说:“他是跑不掉的。只要您把您看到的情况如实告诉我们,我们就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抓到他的。”

这时候,小姑娘看着我,仰起头来问道:“妈妈,他是警察吗?”

她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说:“是,他是保护咱们的警察。我们不、不害怕的。”

我掏出我的名片递给她,对她说:“我是警司纪元,有什么情况请您随时跟我们联系,上面有我的电话。”

“哦!”她看了一眼名片,对我说,“我姓丛,叫丛雪梅。我就在这个商场租了家服装柜台……”

这时,俞洁就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告诉她,还要麻烦她到巡警队里去一趟,配合识别一下嫌疑人照片。

小姑娘抬起头问道:“妈妈,我们还不回家吗?我们还要做圣诞大餐呢。”

她就低下头对小姑娘说:“好了,我们去公安局配合一下,很快地就能回家了。妈妈给你做圣诞大餐。”

听她提到圣诞大餐,俞洁抬起头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瞪我的意思,就低声对她说:“东西都买好了,在车里呢。”

她说:“留着你一个人慢慢地过圣诞节吧。”然后领着那母女俩走了。

等我处理好现场,赶回到队里的时候,三个目击证人已经从留的那些案底照片中辨认出了嫌疑人,辨认是分开进行的,但他们都从那一堆照片中认出了这个有着一头稀疏黄头发的大个子嫌疑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肯定说:“没错,就是他!”

这个大个子嫌疑人名字叫李良,外号二马虎。在这一带的农村里叫狼为“马虎”,当然,我们也就估计这个嫌疑人在家是排行老二了。

在会议室里,廖大星介绍了一下这个李良的案底:“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强奸邻居的小女孩被送劳教一年;后来又因持刀抢劫被判刑三年,后因表现好被提前一年释放出狱。这一年,他已经二十四岁了。从这以后、哦,就再没有犯罪记录了……”

我们刑警队里年纪最大的一级警督老范头正低着头在使劲抽他那一成不变的“公主”烟,那烟稍不用力吸或停顿时间稍长就会灭掉的。这会儿他就赶紧吸了两口,抬起头来说:“看、看这样子,还真是改造好嘞!”又使劲吸一口烟,“可怎么他又会在案发现场出现呢?还有啊、这个、枪啊,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他有点倚老卖弄的意思,却又让人云里雾里不知他究竟要表达什么。也许这也是这么些年他对工作虽一直兢兢业业,却也只能是个刑警的原因了。

申方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大家,然后站起来布置道:“廖大星,你带一组人立刻对这个李良的住宅进行监控,只要李良一出现,立即拘捕。”他扭头对俞洁说,“要把证人的有关资料保存好,不要泄露出去。”

在门口,申方肯定了我早晨对突发案件的处置。他表示,如果案件顺利侦破,还可以给我申请个小功:“奖励肯定是少不了的。大小你就不必计较了。不过……”他又用狐疑的目光盯了我几下,说,“你起那么早,去那里干什么?”

我说是去买吃的,准备做一顿圣诞大餐……这时就看见俞洁在申方背后给我做手势,于是就很知趣地住了嘴。

申方说:“抓捕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批准你回家休息一上午,可以继续把圣诞大餐做完。但我不管你邀请了谁,到时候我可是要来品尝你的圣诞大餐的。没有什么问题吧?”我急忙点了几下头,说:“没问题,没……”却见俞洁撅了一下嘴,噎了一下,没把话说完。

俞洁正要把三位目击证人的联系方法和地址等有关资料送往分局档案室,我就热情地要陪她一起去,在走廊里,俞洁眼光闪烁地告诉了我那个现场证人丛雪梅母女俩的住址和电话。我一边在心里记住了,又故作不在意地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就又瞪了我一眼说:“你没看你当时在现场看人家那眼神呀!我这可是为你牵线哩,谁让咱们曾经是搭档呢!”

我未置可否地笑了笑,说:“一会儿还是一起去做圣诞大餐吧。”

她哼了一声说:“你自己去做吧,申大队不是一会要去吗?这可是巴结领导的好机会呀!我就不去做那个电灯泡了。”

“你在说什么呀!”我挺恼火的。

这会儿我真拿不准俞洁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我给了那丛雪梅一张我的名片她就吃醋了?那名片实际上就是一张警民联系卡,是队里给每个警员统一制作的。以前我也给过不少人的,再说俞洁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呀!这女人也确实太难琢磨了。

一路上似乎再没有了什么话说。来到档案室,档案室那位老处女吴香香十分友好地冲我笑着,却不太搭理俞洁,接过档案签过字后还热情地邀我到她的办公室坐一会,嘴里带着小姑娘的那种嗲声说:“小纪呀,听说你真是英勇哩,一个人和几个歹徒搏斗,自己还……”俞洁蹙一下眉头,扭身就走。我跟吴香香打了个招呼,忙跟了上去。吴香香在背后撵着说:“小纪,有空就来坐坐呀,大姐一个人……”

俞洁冲我撇一下嘴揶揄说:“哟,一个人,就缺你来陪着了。”俞洁边走边道,“看见了吧,纪大警官现在可是她们这些中年妇女的偶像了。我说你是不是感到挺自豪的?还那个、挺有成就感的呀!”

我只好装聋作哑,对她的讥讽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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