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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染刘庄

来源:《章回小说》1985年第02期

栏目:长篇

却说华北某地,北面是一片重重叠叠的丛山峻岭,南面是不见边沿的一马平川。东南方向,有两座山峰,象巨人的两条大腿—样伸向平原,左边的婉蜒低矮,叫做“盘龙岭”,右边的陡峭耸立,叫做“卧虎岭”,这两山之间,挟着方圆百十里的一块平川。在这块平川的裆口处,有一座不知是什么朝代留下的旧古城,人们管它叫“旧城”。这旧城虽然老,城墙却很坚固,是一色的大青石筑成,又高又厚,城外挖了三道战壕,城边有护城河环绕,城门前设置了鹿寨,铁丝网,城门洞下堆着沙袋,城墙上修着堡垒,挖着俺体和枪眼……这些工事,都是城里城外的各界群众日夜抢筑而成的!他们想让中国军队利用这些工事,抗击日寇。哪想到,没有听到一声枪响,城门楼上就插上了膏药旗,日本鬼子扛着枪,排着队,就象到了自己家里一象,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日寇继续南侵,这座城里只留下了一个大队驻守,开始,他们人少地生,只在城的周围建立了几个据点,还轻易不大敢外出骚扰;慢慢的,汉奸,特务多了,国民党军的一个团长郭奎芝又带着一团中央军投了敌,改编成伪治安军,日寇感到力量强了就嚣张起来。此后,他们经常三十一群,五十一伙下乡骚扰,每到一村,杀人放火,奸淫抢掠,真是无所不为,无恶不做。

且说城西北,卧虎岭下。有一座村庄,名叫小刘庄。这庄上有二百多户人家,东西大街的两边,都是低矮草房,泥屋,住着贫穷的农民,只有村子中央,有一座大瓦房,前后两个大院,汉白玉石垫基,一码青砖到顶,清堂瓦舍,又高又大,其如鹤立鸡群似的显眼。这大瓦房门前的高台阶下,有个小广场,场当央有一棵三人搂不过来的老槐树,树的杈,象伞棚似的支撑着,每到夏天,村上的人们都喜欢到这树下来乘凉,一来这里风大,二则有树荫,晚上树枝又可遮挡露水。

这天中午,天气特别闷热,人们吃罢饭,又到这歇晌来了,树上的“知了”“吱吱哇哇”地吵得人心烦,老人们唉声叹气,传说着鬼子到各村去杀人放火的罪行,孩子们不懂事,光着屁股在树下嘻嘻哈哈地追逐玩耍。

突然,“叭勾”一声枪响,人们一震,“刷”地站了起来,伸着头朝东张望。不大—会,只见大街东头,大人、孩子、老头、老婆、拉马的、抱鸡的、跌跌撞撞、慌乱地朝村外北沟跑。有的人还边跑边喊:“快跑啊,鬼子进村啦!“鬼子进村啦,快跑啊!”

这庄上的人们虽然没有见过日本人什么样,可是从鬼子占了旧城以后,大伙的心就没有踏实过,今天鬼子突然来了怎么办?留在村里,肯定是凶多吉少,跑吧,可又跑到哪去呢?人们正在犹豫之际,忽听有人喊道:“乡亲们”小鬼子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啦,你越怕他,他就越欺负你。走,咱们跟他拼了吧!”

人们一看,发话的是孟杰老汉。这老汉有五十岁年纪,上身披着一件白布小褂,下身穿一条毛蓝布长裤,裤腿卷到膝盖上,腰束一条一巴掌宽的黑色纳绣英雄带,足蹬双脸青面牛鼻撤鞋;方圆脸盘,紫红脸堂,配着一部络腮胡子,浓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闪着怒火。他说完,把旱烟袋缠好往腰里一别,就拔脚朝自己家走去。人们也散开了,有的朝家走,有的朝北沟跑。

老汉刚走到家门口,只见老伴抱着个包袱,从屋里跑了出来。她见了老汉,拉着他的胳膊慌慌张张地说:“快走,鬼子进村啦,咱们快躲躲去吧。”孟杰皱着眉,伸开双手拦住她说,“你给我蹲在家吧,上哪去?他敢把你怎么着!”老伴一扭身着急地说:“哎呀!你这个人,人家有洋枪洋炮,连中央军都跑了,你还逞的哪份能啊?”盂杰一听老伴提起中央军,气得浑身战颤,愤愤地骂道,“哼,中央军是他妈些什么东西!俺孟杰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宁愿站着死,决不跪着生。亡国奴的气我可不受,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的中国人,就打不败个小日本……“话没说完,忽听街上传来一阵“夸喳夸喳”的脚步声,老汉扭头一看,鬼子已经进街了。他急忙把老伴推进院,关上街门,又找了根木杠,顶上门扇,就急急忙忙朝屋里走去。

孟杰进到屋里,揭开板柜,从柜底翻出了那把祖传的宝刀,“嗖”的一声,拉出了鞘,只见寒光闪闪,耀人眼目,他用食指轻轻弹了一下, “当”的一声。自思道:“这把刀到我家已传了三代,曾多次对垒比武,从没输给人,可就是没有真杀实砍过。今天小鬼子已经逼到头上了,刀啊,刀啊,你可别在我手里丢了脸哪!”老汉正在思量,忽听隔壁陈寡妇破着嗓子骂道:“呸!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啊……”接着,又传来“救命啊,老天爷啊,刘谦领着鬼子杀人听……”孟杰听了,心里一震,他扔掉刀鞘,脚跐窗台,扒着墙头望东院一看,哎呀!只气得他青筋暴跳,两眼冒火,牙都要咬碎了。

孟杰东院住的是个寡妇,今年四十三岁,只生了—个闺女,名叫小香,今年已十八岁了。这寡妇害着疟疾病正在发烧呢,忽听人们喊鬼子进村了,心里又急又怕,自己病着不能动,就让闺女跑出去躲躲。你想:陈寡妇年轻守寡,娘俩相依为命,小香怎肯舍得抛下寡母自己跑呢?她一定要背着母亲一块跑。这娘俩挣来挣去,磨蹭了好大—会,还是母亲让了步。她刚刚挣扎着坐起来,忽听街门“哐啷”一声,被撞开来了。她急忙趴着窗台一看,坏啦,只见一个穿便衣的中国人,提着手枪,带着四个鬼子闯进门来。五个坏蛋一见陈寡妇脸蛋烧得通红,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闺女,就一起扑了过来。陈寡妇往前一冲挡着闺女,抬头一看,这才认出那个中国人是本村地主刘义的儿子刘谦,就一边骂他,一边反抗,一边喊叫救命。

孟杰趴在墙头上,只见一个鬼子抱着个包袱站在一边笑,另一个鬼子和刘谦把陈寡妇的两手两脚捆在一起,扔在院子里踢来踢去的滚着玩,另外两个鬼子拖住小香拉拉址址的撕掳衣裳。孟杰气往上撞,火冒三丈,他脱掉大褂,大喝一声:“住手!”接着飕的一声蹿过墙头,落在院子当中,顺手抓住一个拉址小香的鬼子,翻手一刀,“咕噜噜”,鬼子龇牙咧嘴滚出老远。刘谦一见,吓得一溜烟跑了,剩下的三个鬼子猛丁也吓愣了。但一转眼,他们回过神来,见对手只有一个人,便象有人指挥一样,三个人同时后退几步,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扇面似的把孟杰给围在中间,“呀!呀!”地对着孟杰拼起了刺刀。孟杰被围在中间,手不抖,心不慌,他左磕、右挡。上遮、下拦,“叮叮当当”象走马灯似的在院子里团团转。战了几个回合,老孟杰心里暗想:这是真砍实杀,不是比武赛庙会,时间拖长了不行。想罢,就双手抱刀朝着正面那个鬼子一个箭步锰搠过去。那鬼子一见不好, “啊”的一声,调头就跑。老孟杰要的就是这一着,紧跟一步,背后一刀,把这个鬼于连肩带臂劈成两半。剩下的两个心慌了,他俩面对老孟杰,枪发抖,脚步乱,左磨右蹭不敢近前。老孟杰这时却精神倍长,他指前砍后,踢左踏右地蹦来跳去,真如下山猛虎,亚似搅海蚊龙,猛喊—声“着”,挺刀直朝近前一个鬼子刺去,那鬼子见孟杰刀来,急忙往旁边一闪,光顾了躲刀,没防备孟杰飞起右脚。正中鬼子左胯;那鬼子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孟杰赶上去,一刀砍下了鬼子的头,要转身,忽听背后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剩下的那个鬼子吓掉了魂,扔了枪,双手抱头就往门口跑,老孟杰弯腰捡起地上的枪,一抛手,那枪象标枪一般,直飞而去,搠进了鬼子的后背,那鬼子两手一扎煞,便扑倒,老孟杰赶上去,左脚踏住鬼子的脖颈,“噗哧、噗哧”,连着捅了六七刀。这一场血战,一枪未响,四个鬼子被杀了两双。

盂杰舒了一口气,直起腰来,抹了一把汗,又开双腿,刀尖点地,双手扶着刀把,憎恨地瞅着倒在血泊里的四个鬼子,自语道,“你们这些兔崽子,谁家没有老少啊!你们不在自己国里安分守己过日子,跑到我们中国来横行霸道,杀人放火,哼,这会你们还杀不……”说着,他忽然想起刚才还有一个穿便衣的汉奸在场,便提着刀在院里找了一遍,不见踪影。他想先去看看陈寡妇母女俩,把她们接到自己家里躲躲,再作打算。刚迈步想往屋里走,只听背后“苦啦”一声,盂杰急忙扭头看时,只见一个老鬼子,有三十七八年纪,粗墩个子,四方脸,凹凹眼,鼻子下边留着一撮“嘎嘎”胡;头带鹅头式的呢子帽,脑后耷拉着一块方布巾,上身穿着黄呢军衣,腰束牛皮带,上边挂着两个皮盒子,屁股后头吊着刺刀裤,下身呢裤缠绑腿,足蹬牛皮铁钉鞋,手上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枪,瞪着两只死羊眼似的黄眼珠,“呀哒,呀哒”的朝着自己扑来。孟杰站好丁字步,见刺刀来近,急闪身躲过一边,举刀相迎,只听“克嚓”一声刀背磕在枪身上,震得虎口都有点麻酥酥的,但那鬼子的枪却没有脱手,只见他一挺身,“呀”地一声,一个突刺,又窜了上来。

孟杰刚才杀了四个鬼子,已累得满身大汗,被凉风一吹,汗落皮紧,浑身酸痛,四肢无力,这时见鬼子刺刀又刺过来,只好向旁边一闪,让过刀路。再看那鬼子,身短体壮,精神抖擞,和前四个鬼子大不一样,他每刺一刀,都紧而有力,刀尖不离孟杰的左右两肋。孟杰是步步退让,鬼子则紧紧进逼,眼看着遇到房子跟前,无路可走了,孟杰只好背贴墙,双手握刀,左右遮挡,心想:完啦,我非死在这个鬼子的手里不可啦。那鬼子见孟杰退到墙下累得“呼哧呼哧”直喘,两手连举刀的力气都快没有啦,心想:这老家伙也着实厉害,他一口气连杀我四个大和武士,不趁此时结果了他,还等什么!想罢,“呀”地一声,端着刺刀朝着孟杰的胸脯,就是“一个前进直刺”。

孟杰一眨眼,见鬼子端着刺刀又朝自己刺来,要想举刀迎战是来不及了,就贴着墙急将身子往右一闪,“噗”的一声,那鬼子的刺刀就直拥进泥墙里去,没等鬼子往回收枪,孟杰急伸左手,攥住了鬼子的枪身,飞起右脚,用尽气力朝鬼子的小腹踹去。那鬼子“吭”的一声,双手一扎煞,扔了枪,抱着肚子倒退了五六步,仰面跌倒在地。孟杰猛扑过去,左脚踏住鬼子的小腹,双手举刀,朝鬼子头上劈去。正在这紧要当口,突然“叭”的一声枪响,只见盂杰举刀的两手软了下来,身子晃了几晃,摔倒在鬼子的身旁。那鬼子绝处逢生,一翻身坐了起来,只见路南的粪堆后,爬出一个穿便衣的中国人来,他面色苍白,提着手枪,战战兢兢跑到鬼子跟前,蹲下身问道!“太君,伤的没有?”

这人是谁呢?他就是本村地主刘义的小老婆拖油瓶带过来的儿子,名叫刘谦。有人问,这刘谦怎么会当了特务,又怎么会领着日本人跑到陈寡妇家来了呢?这话问得有理,不得不来补述一下:

刘谦这小子,从小就是一肚子坏水,长大了,就更坏得出奇,什么吃喝嫖赌抽,坑骗拐赖偷,投机讨便宜,样样都干。两年前,他和一个名叫刘余富的地痞合伙,在城里南大街开了家天源大米庄,捎卖杂粮,开业以来,也着实赚了点钱,芦沟桥事变,日本人得势,他看出了苗头,就和刘余富一商量,把伙计们都打发下乡,大量收购粮食,运到城里囤积起来,后来鬼子逼近了这座小城,城里的人慌了,都要存点粮食。他就趁着交通断绝,城门紧闭的机会,大涨粮价,发了一笔横财。日本人进了城,他开头也有点害怕,打算把买卖关掉,跑到乡下家里去躲一躲,临走的前一天,他到北大街去看一个朋友,回来时走到鼓楼的十字大街,见前边有一个人,身穿银灰色的洋服,雪白的衬领高高地露在外边,胸前飘着花缎子领带,脚上穿着红棕色尖头皮鞋,擦得晶光瓦亮,再看上面,四楞头,大扁脸,趴趴鼻子迷缝眼,下巴撅挻高,他越看越面熟,这不是老同学张志良吗?看样子混得不错,挺阔气,因此就紧跑几步喊道“是志良兄吗?”那人停住了脚步,扭头打量了刘谦一眼,等他走到跟前,才笑起来说:“哎呀!是你呀,我早就听人说你发了大财啦!老想看看你去,就是没腾出空。好,到我那坐会去,不远,就在前边。”于是,两个人拉着手,一边说着,朝南大街走去。

这人又是谁呢?他是城里张武举的孙子,名叫张志良,五年前和刘谦同过学。他父亲在日本大阪做事,他毕业后,也就到了日本,在那里念完了中学。这次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他随着日本侵略军,由朝鲜到了东北,而后又进了关,因为他是此地人,上司就把他调调这几来给花田完武当了翻译。当下张志良带着刘谦,走进南大街东堂子胡同的一个黑漆大门,进了西厢房。刘谦抬头一看,屋里摆设得阔气。张志良把刘谦让到藤椅上坐下,就把烟茶点心摆了一桌子。刘谦先问了张志良这几年的情况,当他知道张志良当了翻译官之后,羡慕地说:“你老兄祖上有德,加上本身的才能,干上了这样的美差事,咱是望尘莫及呀!我五年前就甘败下风啦。”

张志良听了这话,大笑了一阵,说,“老兄,自古以来,都是一朝天子一胡臣。天道变啦,胳膊还能扭过大腿去?国民党中央军都完了,共产党那么几个人,又能怎么着!常言说,“乱七八糟”,成不了气候。你算算看,中国还能出什么能人?……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贵表叔郭奎芝不是也过来了吗?我不是当面捧你,象你老兄这样的人才,如果听我的话,不出两个月,保你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哦,我还没告诉你,我已经改了名了。”刘谦一听,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你不叫志良了?现在叫什么?”张志良挤了挤眼说:“我现在叫兴亚,是兴旺那个兴,亚洲那个亚。”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张兴亚和刘谦两个谈兴正浓,忽听外边“嚓啷啷,嚓啷啷”传来一阵响声,不紧不慢,由远而近。刘谦听着心里纳闷,这是什么声音呢?他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啊呀!”吓得他舌头伸出老长,再也缩不回去了。这却为何?原来他看到一个鬼子官进来。这家伙是个肥头大耳的矮胖子,戴着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留着个小“嘎嘎胡”,身穿黄绿色的呢子军服,腰间牛皮带上挎着一把东洋刀,刀鞘上拴着一条银锁链。足蹬黑色牛皮高统马靴,脚脖子上箍着一双雪亮的刺马针,走起路来,洋刀碰着脚上的刺马针和刀鞘上的锁链,便发出“嚓啷啷,嚓啷啷”的声音。

鬼子官进了屋,张兴亚给他鞠了一躬,然后又给刘谦作了介绍,刘谦只记得他叫花田太君,并且学着张兴亚的样,也给他鞠了一躬。三人坐下之后,张兴亚就和花田“鸡格啷,鸡格啷”地说开了日本话,刘谦当然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张兴亚“哈依,哈依”地直点头,然后调过脸来告诉刘谦,说花田太君很欢迎他来玩,中国人和日本人是同种,中日要亲善,要携起手来共同建立大东亚新秩序……说了一会,天黑了,张兴亚又留刘谦吃了晚饭。就在这天晚上,刘谦经张兴亚的介绍,当了日本特务。

刘谦当了特务以后,按着花田的意思,叫他不要抛头露面,仍以做买卖为名,暗地里进行活动,并把城西北直到卧虎岭这一大片平原地区交给他负责。这次鬼子出来,根本没有叫他,是他听到日本兵要到刘庄的消息后,怕他们进了村,不分青红皂白,把他的家;他的财产,他的父母给毁了,因此跑到花田那里,要求亲自带路。花田考虑了一阵,点头同意了,他就随着浅野小队来到了刘庄。在村东的砖窑上,他指着自己家的那幢大瓦房。对浅野说,“太君,那边房子通通是我的,父亲母亲那边的有。”浅野在出发之前,已经接受过花田的指示,这时,他把队伍集合起来,指着村里告诉鬼子们说:“财主大瓦房那边的不准去。”说完,朝天空打了,一枪,鬼子们就蜂拥进村了。

刘谦带着四个鬼子直奔陈寡妇家。他早就看上陈寡妇的闺女小香了。他曾下过好长功夫,去年还托人说亲,要把小香娶到城里去住,把陈寡妇也带去。他哪知道,陈寡妇的男人陈老五,就是他父亲刘义给害死的,陈寡妇恨死他们一家了,哪肯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仇人呢?刘谦没有达到目的,就怀恨在心,这天想借鬼子的手,来解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哪想到陈寡妇的喊叫声,惊动了见义勇为的孟杰,他提着刀跳过墙来,吓得刘谦躲在粪堆后面直筛糠,眼看着四个鬼子全死在孟杰的刀下,心想完啦,这是自己找死,要听了花田的话,不出城该多好。他趴在粪堆后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孟杰看见。正在着慌之际,忽见浅野冲了过来。雄赳赳地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枪,抖得“夸夸”响,直把孟杰逼到墙根。刘谦看着,胆子也大了,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提着一支手枪呢。他急忙打开枪的保险机,抬头一看,糟啦,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孟杰一脚踹倒了浅野,正举起刀来要砍下去。他慌慌张张地搂了火,恰好射中了孟杰的太阳穴。

浅野站了起来,右手持枪,左手扶着刘谦的肩膀惊奇地看着他,然后摇着大拇指说,“刘桑,你来的顶好,我伤的没有,你大大的有功。”

刘谦这一枪不但打死了孟杰,解了浅野的危,也把在别处折腾的鬼子给招来了。浅野看着这群武士道的勇土们,心中暗想:我浅野小队自从出师以来,直到占了大半个中国,一直是大大的顺利,真可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没想到在这刘庄碰上了这么个中国农村的老汉,连杀我四个勇士,就连自己也险些死在他的刀下。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四个鬼子,咬牙切齿,脸色发青,“哇啦哇啦”地喊叫了一阵,鬼子兵听后一个立正,端着枪分散开朝各家各户冲去,先从陈寡妇家开始,霎时间,村里浓烟滚滚,烈火腾空,遮没了西斜的太阳。

鬼子兵在庄里杀人放火,捉鸡抓猪。直折腾到下半晌,才抬着几具鬼子尸首,挑着鸡,赶着猪,拉着驴,回城去了。

这刘庄是一片烟,一片火,一片哭骂声。鬼子杀害了刘庄男女老少一十八口,烧毁房屋两百多间。

人们一回村,就忙着挑水救火,从火堆里往外抢东西,也有的人,直愣楞地站在房前眼看着它烧落了架。天傍黑,火势才被压下去,有些人就陆陆续续来到孟杰的院子里,大伙围着并排躺在院子里的四具尸首,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抹着眼泪。这四具尸首是孟杰老汉夫妇俩,还有陈寡妇母女俩。沉默了一阵,给地主放了一辈子羊的陈元伯老汉站上台阶说话了:“诸位父老爷们,孟杰兄弟是为了咱们庄上人死的,给咱们庄,给咱们中国人长了志气,解了恨,我们可不能眼看他们的尸首就这么摆着啊!”陈元伯老汉的声音颤抖了,他用手背抹了下眼泪。这时教书的刘先生接上来说,“元伯大哥说得对,现在是国难当头,咱们大伙都要出力气。把我那口棺材抬来给孟杰大哥用吧。”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老太太挤到跟前,用手招呼着陈元伯:“咳,他大爷,我那口材刚抢出来,就烧了一点点角,你们派人去抬来吧。”

那年头,有钱的人家刚满四十岁,就把寿材做好了,准备着自己死了好用。穷人连吃都顾不过来,哪还有钱去做那个玩艺呢!凑了半天,只有四口。有钱的人家倒是有,但都不肯让出来。人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这四口让给盂杰老两口和陈寡妇母女俩用。

大伙立刻抬来了棺材,找来了扛捧、绳子、铁锨、镐头。正准备入殓,突然,从外边闯进一个人来,抱住孟杰的尸体大哭。人们一看,不由得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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