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阳光》2011年第11期
栏目:中篇小说
梅子一眼就看见他了,赶忙迎上来说:宋大哥,好久没来了。
想我了?他笑着回一句。她也得体地笑。他就朝六号桌走去。
这几年,他只要来,就坐六号桌,已经成了习惯。
第一次来,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梅子看到只有八号空着,就招呼他到八号去坐。他立马沉下脸说:八号?不去!这一声“不去”冲得梅子半天没缓過气来。
她哪里知道,这个城市的某条街上也有个八号。更不知道,这个八号却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原来,八号是个拘留所。民国时期就是个监狱,用来关押各种犯人。直到现在,里面依然满关着一群犯了罪和可能犯了罪的人。据说,几十年前,这里曾关過一个人,后来,这人就做了这个城市的第一任市长。市长早已作古多年,可最近听说,他的孙子又被关进了八号,号房竟是老市长当年蹲過的那间。
即使八号空着,他也不会去坐的,于是就在旁边等。还好,六号和四号的客人结账走了。他就选在六号坐下,这一坐就是好几年。
六号桌靠窗,窗外就是中山路。窗玻璃大而厚。玻璃这东西挺怪的,只让各样景色图影透进来,却把聒噪喧嚣隔在了外面。
宋鹏飞刚坐下,梅子就托个盘子過来了。盘子里摆着两包苏烟。梅子是知道的,宋大哥只吸这种烟。每次来,都是先要两包苏烟,然后再说喝什么。
梅子拈起两包苏烟,微弯了腰,轻轻放在桌面上。宋鹏飞伸手摸過一包,并不拆,只整包送到鼻子底下嗅。嗅罢手一扬,烟就撂回托盘上,说了声:换换。
梅子只好把两包苏烟托回去,然后按他的要求,换回一包红杉树。
宋大哥一贯只抽苏烟的,怎么今天却要红杉树?梅子不知道,宋大哥已经抽了很长时间的红杉树了。
梅子虽然搞不明白,宋大哥的烟为什么降了好几个档次,但她却看得出来,宋大哥的情绪今天也降了好几个档次。以往他坐下来,常会踢踢她的脚,拽拽她的裙子,甚至伸手至裙子底下,轻轻掐掐她的腿。今天她还故意站得离他很近。为什么?是期待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她换了烟来,站在宋鹏飞面前问他要什么饮料时,才意识到,他今天竟然没来掐自己。才又想,宋大哥今天怎么了?
知道宋大哥情绪不对,也就不敢造次,更没敢自作主张地送卡布奇诺過来,而是怯怯地问:喝点儿什么?
他点燃了红杉树,抽一口,轻咳两声,然后说:来杯冰水。
冰水其实没有冰,就是矿泉水。
今天怎么了宋大哥?梅子还是忍不住地问。
没怎么。喝杯冰水败败火不行?
话不投机,梅子就没敢再问,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她一边颠儿颠儿地忙着,一边偷眼望六号桌的这位。希望能望出个答案来。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也就不再劳神去想,只专心做自己该做的事。
谁的手机铃声?梅子回头一看,宋鹏飞正把手机送到耳边,嘴里还说着:我在咖啡馆。
梅子又听到宋鹏飞说了句:好,我马上回去。又见他收了电话在包里,起身说:拿两包烟。
梅子赶忙托了盘子過来。宋鹏飞见是两包红杉树,说:换换,换换,换两包苏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