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作家》2011年第04期
栏目:记忆·故事
老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已是春节后了,纷飞的大雪仍然厚厚地覆盖着这座东北边城。天寒地冻,路滑难行。这种天气,本该是待在家中,品品茶,看看电视,唠点趣闻轶事,要么一卷在手,神驰于古往今来……可我必须出行。
这天是Billy(比利)走后的半年忌日。我想他,要去看他。
在那个让我们情思牵系的处所,我朋友家后院,几株树木笼罩之下,有四个小小的坟丘,我家的Mary、Billy和朋友家的两只狗就静静地安息于此。
2008年7月11日早上,陪伴我们15年之久的Mary与我们诀别。一年之后的9月20日中午,Billy也永远离开了我们,他比Mary多活了一年。
原来打打闹闹、快快乐乐的小“四人帮”,只剩下年龄稍轻但也已8岁的Johnny和刚来不久的Charles了。
刚刚从痛失Mary的沮丧中稍稍缓解过来的我们,又因Billy的撒手人寰而再度陷入难以言说的伤感与失落之中。原来随处都有Mary、Billy身影的房间顿觉空空荡荡。睹物伤情,竟在随后的许多日子里成了我和静挥之不去的痛。一向与Billy交好、夜夜同铺同眠的Johnny,不知是由于Billy的突然消失而生出失落和狐疑,还是感受到我们的忧伤,也变得郁郁寡欢,蔫头耷脑。只有“少年不识愁滋味”的Charles,还在沙发上蹿上蹦下地撒欢,且时不时地撩扯Johnny……
从1993年岁末、1994年年初Mary、Billy先后落户我家,到2002年、2008年Johnny和Charles又陆续添丁进口,前后十余年他们没一刻离开过我们关注的目光。眼看着他们从毛茸茸的一团逐渐长大成人,个个有模有样,嬉闹,亲昵,纷争,在与我们的互动中将他们的喜怒哀乐毫无掩饰地尽情挥洒。他们的到来,像是訇然洞开了一扇未知之门,让我窥见了非人生命、类人生命与人类生命的相通相连;他们品格中的尊贵、纯真与原始的欲望、旺盛生命力浑然一体所产生的魅力让人着迷,令人困惑;经常在恍惚中我觉得他们就是“人”、是人类的“孩子”……当我在小小坟丘被深深积雪掩藏得白茫茫了无痕迹的那几株瑟瑟作响的树下伫立,向Billy和Mary致哀时,压根儿不是将他们当做宠物犬,而是视如亲人,因为他们曾就是我们生命、思绪、情感和记忆的一部分,谁也拿不走,阴阳隔不断……
许多往事都来眉前眼底。我得记将下来,为Mary、Billy,也为自己。我像写“人”一样地写他们,以示对这些非人生命的尊重,想来也不算是对人的冒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