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15年第01期
栏目:压卷之作
1942年春,缅甸沦陷,脆弱的“驼峰”空中补给线屡遭重创。国民政府紧急运作,几经周折开辟了从南亚到新疆的驿道运输线,成功地将援华物资运抵重庆。1943年冬,负责物资调拨和运输的公路总局驻印度代表陈振轩回到重庆,返回印度的途中决定绕道北平去呼和浩特。新运输线开辟后不久就惊动了日本人,有情报显示,日本驻张家口领事馆调查室正在物色间谍伺机潜入新疆刺探情报,破坏新西北运输线。戴笠命令军统绥远站站长史弘,必须安全护送陈振轩从北平安全抵达呼和浩特。史弘通过戴笠与陈振轩间接接触,建议他从张家口下车,由军统特工护送,随一个商队进入呼和浩特。
胡晟是史弘手下的猛将,祖籍张家口张北县,父亲耕读间隙以武修身,也影响了他日后成为一名文武兼备的军统特工。胡晟早年追随冯玉祥,又曾是“三民主义力行社”的骨干,最终效力军统。1937年8月23日,日军占领张家口,胡晟与同僚们转移到绥远接受史弘的领导,活动在日占区并且屡建奇功,也难怪颇受史弘的器重。
胡晟奉命从呼和浩特起程,只带了一个兄弟来到张家口火车站。早晨上火车时,天气还不错,几个小时后他们走下火车,风拧着股儿地往脸上抽,尘土和纸屑打着旋儿地遍地飞舞。紧跟在胡晟身后的小伙子二十出头,名叫何汉,除了遇事时的机智,还有至死不渝的忠心。胡晟一身富商打扮,何汉拎着皮箱紧跟在胡晟身后,一副主强仆不弱的架势。
出站口人头攒动,躲避着烈风的人们缩头缩脑,连那些荷枪实弹的日本兵都时不时地被一阵阵烈风折腾得东歪西斜。胡晟和何汉走出出站口,伸手示意何汉去街对过的茶楼,突然看见几个可疑的人在涌动的人群里看似坦然,眼睛却时不时地盯着人流涌动的出站口……果然不出胡晟所料。
晌午刚过,坐在茶楼大堂品茶的有生意人,也有提着鸟笼子来喝茶的富贵闲人。一队队扛枪的日本宪兵时不时地从茶楼门前经过,“哇哇”地疯狗般乱叫一通还放上几枪,也难怪茶客们的屁股底下总像坐着一堆干蒺藜。
两个人走进茶楼,一个小伙计跑过来,请他们坐在大堂里。胡晟扬起手,张开嘴吹了吹手指上的钻石戒指,小伙计忙将他们请到二楼的包间。
新茶上桌,茶点备齐,胡晟坐在桌前,端起茶碗品一口龙井将目光转向窗外。何汉见胡晟的眼色便深知其意,不慌不忙地打开皮箱,极其熟练地将狙击步枪组装完毕。茶楼临街,站在窗前,火车站前的情况一目了然。何汉抱着狙击步枪走到窗前拉开一道缝摆好了架势,说:“头儿,你断定那些游动在站前的人就是日本特务?”
胡晟说:“你盯紧了,再过二十分钟,有一趟从北平开往张家口的火车进站。为了保证陈振轩的绝对安全,史站长提前派人去了北平,与陈振轩一同乘火车来张家口。可护送陈振轩的人早晨打电话给史站长,他们从呼和浩特起程后,始终没甩掉身后的尾巴……那他们一定会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下手,张家口就很好。将要潜伏西行的日本特务必定抓住陈振轩不放,可他们要的是活口……我相信,咱们内部肯定出了内鬼!华北派遣军张家口特高课的那帮孙子视军统绥远站为肉中刺,窥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是他们每天必做的功课。如此看来,对手早在陈振轩从北平登上开往张家口的列车之前,就在这里设置了战场,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何汉透过狙击镜观察着站前的动静,突然说:“头儿,你瞧——那个拄着拐棍、拿着一只破碗的男人有点眼熟……看那架势不像是乞丐。”
胡晟呵呵一笑说:“高颧骨,粗眉毛,鼻子像鹰钩……很粗壮很威武,身体里活跃着的却是东洋人的基因,矬,才被中国人骂作小鬼子!”
何汉呵呵笑着,不住地调整着狙击镜的焦距,说:“头儿是马王爷!我们与他在呼和浩特交过手。”
胡晟说:“没错,他就是西川幸助,熊本县人,曾就读于熊本九州学院,毕业后进入日本特务机构兴亚义塾接受严格训练,精通汉、蒙和藏语,号称是中国西北通,眼下效力于华北派遣军张家口特高课。他们选择在张家口对陈振轩动手大有深意。不过,此次对决只是一场大战役的序幕!”
何汉说:“他们从东西两个方向向火车站靠拢……下令吧,头儿!”
胡晟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死死盯住西川幸助,他是这场戏的总导演,也是主角,扼制住他的咽喉就有可能改变故事的结局!”
何汉点点头透过狙击镜死死锁定西川幸助,胡晟起身来到后窗前,伸手拉开木窗,茶楼后边是一条不宽的小街,跨过小街就进入了一条条深深浅浅的小胡同……胡晟回头看一眼何汉要说话,楼道上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何汉也回过头来,胡晟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何汉深解其意,放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一颤,一颗子弹伴着呼啸着的寒风飞了出去。西川幸助警觉地一闪身,子弹从脸颊上蹭了过去……何汉不能恋战,伴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迅速拆卸了狙击步枪装进皮箱,紧随着胡晟通过茶楼的后窗跳了下来。一群日本宪兵冲进包间,密集的枪声也随即爆响,子弹从茶楼的后窗里飞了出来,胡晟躲避着飞舞的子弹与何汉跨过小街、扎进胡同以墙壁做掩体予以还击。
何汉射出的子弹震动了化装成乞丐的西川幸助。西川幸助从腰里拔出手枪一挥,潜藏在火车站附近的日本特务们迅速聚拢。西川幸助令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盯住出站口,一路向茶楼跑了过来。
冲进茶楼里的日本宪兵原是例行公事上楼盘查,却被何汉射出的子弹打乱了计划,不得不通过茶楼后窗射出一发发子弹。何汉和胡晟打打退退,待西川幸助带人冲了过来,何汉问胡晟怎么办,胡晟果断地说:“撤!”
一颗脑袋探出茶楼后窗,何汉扣动手枪扳机,子弹透过茶楼的后窗直击一个准备射击的日本宪兵。何汉一边拉动着枪栓一边大声地质问胡晟,说:“撤?那次,西川幸助带人去呼和浩特一下子伤了咱们五个兄弟……机不可失……不……早错失了良机!我在狙击镜里第一眼见到西川幸助就该开枪啊!”
胡晟将枪口对准冲进胡同里的日本特务们放了一枪,扬起脚踹在何汉的屁股上,压着声说道:“我们只是虚张声势,杀西川幸助还不急……来日方长!”
茶楼里的日本宪兵也包抄了过来,何汉紧跟着胡晟转身撤退。西川幸助带人冲进胡同后与那群日本宪兵会合,深知对手玩的是声东击西的把戏,却可以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让对手的计谋不能得逞!火车站那边没有动静,西川幸助心中大喊不好,暗自叹道:“难道我遇到一只狡兔?!”
离开呼和浩特前,胡晟觉得史弘派人去北平护送陈振轩来呼和浩特不是万全之策,让陈振轩在张家口下车也有被袭击的可能,跟踪陈振轩的日本特务肯定紧紧尾随,便向史弘建议,让陈振轩伺机在宣化下车,再派一路人马接应。胡晟带着何汉来张家口袭扰西川幸助才能保证陈振轩顺利脱险……西川幸助遇到的的确是一只狡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