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可并不想沉在儿女情长里,弄乱了自己的情绪。她要稳打稳扎,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发挥出自己的最大价值。该做的事情,一件件都要做好。对于自己的诗歌朗诵,尼可一直很上心,苏老师对她也满怀信心。苏老师对她说:“你悟性高,进步快,就是拿不了一等奖,拿个优秀奖也是轻松得像喝一碗面汤。”
对于尼可而言,尽力而为,拿个奖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毕竟是中国人的诗歌比赛,档次高。只是辛苦准备一场,比赛结束了,她两手空空,连个安慰奖都没有。幕已经谢了,她似乎也能接受,但是苏老师接受不了,他是专家,他分得出高低好坏,如果公平竞赛,尼可完全能拿下二等奖,退一步,拿个三等奖也绰绰有余。
比赛刚一结束,苏老师就理直气壮地向评委会递交了申述报告。有个评委,德高望重,是苏老师的老朋友,把他拉到一边说:“老苏啊,你什么时候带了个洋弟子?”
“洋弟子怎么了?洋弟子的水平比好多中国人要强!”
“她的实力是很强大,但她走错了赛场。她应该去外国人的比赛。”
“她早就在外国人的比赛里拿了一等奖,她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跟中国人较量。”
“跟中国人较量也没有错,但是您看看我们这是什么比赛,庆祝七一诗歌比赛,如果我们给她评了奖,让一个洋人站在鲜艳的党旗和下领奖,你觉得这个镜头上了报,或者传到网上,会给人什么样的想象。”
“什么想象,包容大气的想象。共产党的历史长卷里还有白求恩的镜头,美国名记史沫特莱。”
“行了,老苏,我也不跟您争了,您要替我想想,不是每个人都有您那么渊博的知识和开阔的眼界,我们要为普通大众考虑,不是我们狭隘,一个洋人出现在这个场合确实有几分不协调。”
那个晚上本来有很明亮的月亮,但是天上的乌云很浓,月亮只是偶尔出来露一下峥嵘,然后急急忙忙躲进云层里休息。苏强对尼可笑道:“就是一场小比赛而已,你还犯得着那么计较?”
尼可黑沉着脸,一直低头在笔记本上敲打着文件,她头也不抬地说:“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苏强说:“你就别折腾了,我早给你打过招呼,这种比赛对你不伦不类,最好不要参加。”
尼可说:“我为什么不能参加?中国人是人,我也是人,北京不是号称国际大都市吗?国际大都市连这样的包容心都没有?”
“可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我管不了那么多分析,我不服气,我输得莫名其妙,我已经写好了一篇稿子,我要投到晚报上去,晚报不登,我自己贴到网上去,让大伙儿来评一评。”
苏强说:“我劝你别闹了,以后还有机会。”
“苏强,”尼可加重了语气,然后郑重其事把笔记本放到苏强的眼前:“如果你还爱我,就请你帮帮我。”
“你要让我帮什么?”苏强皱紧了眉头。
“利用你的关系,把这篇稿子发到《神州晚报》,要上《神州晚报》的社会热点。”
苏强摇头说:“不是我不帮你,我这次真的帮不了你。你这算是什么社会热点啊?”
“作为一个全面开放的现代化城市,北京的包容度显然不够,依然存在歧视,这种歧视不仅是对外地人的歧视,更有对外国人的歧视。北京只有真正开放了,才能成为像纽约、巴黎、伦敦那样的国际一流大都市。这就是我这篇文章的主题思想。”
“你要抱怨北京种族歧视?”
“这个现象确实存在。”尼可的声音很坚决。
“那就抱歉,我真的帮不了你。”苏强试着以一种缓和的口气说:“我劝你冷静一下,不要在网上发那篇文章,对你的前途有好处吗?”
尼可的状况是箭在弦上,她说:“如果我不行动,我真的会憋屈而死。”
苏强笑道:“不要憋屈,过来,我帮你按摩按摩。经脉疏通疏通就好了。”
“你别假慈悲了,不愿帮忙,还不如当稻草人。”尼可故意推开他,带着撒娇与愁怨混合的表情。
“你摸着良心问问,你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稻草人?”
“行啊,稻草人,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救火?”尼可意味深长地笑。
“我懂,稻草人救火,自身难保。”苏强说,“你一肚子的坏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