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海外文摘·文学版》2017年第08期
栏目:海外文苑
(接上期)
尼可不知道,她的咒语还真的显灵,托尼的后院跳起了熊熊的火焰。
托尼经常跟人聊,他的前世是在中国,弄得连不相信前世的人也相信了,是的,一个美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学会了书法,学会了针灸,学会了《易经》,还能有板有眼唱京剧,字正腔圆,如果不是一张洋人的脸,还真有师傅收了他。亨特学中国传统文化,并不是为了今后的卖弄炫耀,他曾对尼可说过:“是一种心灵的需要。”
莫非同时找两个女人也是心灵的需要?托尼一直以为,中国传统的大家庭和谐安详,妻妾虽然不能相敬如宾,也能相处无事。他的事业在中国不仅一帆风顺,而且繁花似锦,他同时喜欢上了两个女孩,一个是唱京剧的兰莺莺,一个是跳芭蕾的温唱唱。他知道中国的文化:“大夫无等则朝廷乱,妻妾不分则家室乱。”
他最初是把两人都放在一栋别墅里,平安无事是假象,一个屋檐下,你的首饰,我的包包,你的裙子,我的鞋子,总是纠缠不清,不久便发生角斗事件。于是托尼把二人安置在不同的别墅里,每个人都有保姆侍候着。两个女人都知道对方在不远处,用眼睛恨着,但各住各的房子,各吃各的菜,很自然,眼不见,心不烦乱。
说是不见面,但是有天两人又打了起来。跳芭蕾的温唱唱,有天出门前装扮,发现一条钻石项链不见了,那项链是亨特从加勒比海的圣丁岛买的,钻石倒也罢了,白金嵌碎钻的项链,唱唱有好几条,但是项链的坠子很奇特,海蓝色的宝石坠子,华光流动,滋心润眼,被称为“加勒比海的眼泪”。
“加勒比海的眼泪”去了哪儿?唱唱四处寻找也不见踪迹,情急之下,给托尼挂电话,半天没人接,出了什么事?她决定去办公室找他,就算找不到托尼本人,也可以向他手下打听他的鬼影子。进了办公室,她看见秘书神色怪异,对她的空降,闪出如临大敌的恐慌。里面肯定有情况,唱唱对直直就要冲进办公室,而秘书是条件反射地阻拦她,哪里阻挡得了,唱唱已经变成一匹愤怒的母马。
强闯入室的母马看见了惊诧的一幕,莺莺正坐在托尼的大腿上哼京戏,而托尼半闭着眼睛,“咦咦呜呜”地和着节拍,唱唱看见莺莺的脖子上,灿灿地闪着“加勒比海的眼泪”,冲上去就给莺莺一个大巴掌:“你这个贱二×,明目张胆偷到老娘的头上来了。”
莺莺正沉在《西厢记》里,与爱人分享着姹紫嫣红的良辰美景,何曾料到跳出一个泼妇,给她平生从未有过的侮辱。一秒钟的震颤之后,莺莺立刻进入反攻的状态,奋勇还击。一刹那,飞沙走石,日月无光,托尼和秘书的那点小肌肉,哪拉得住两匹受伤的野马。
托尼能做的只能让秘书走开,把办公室的门关好,把围在外面看热闹的员工驱散。很明显,这是他的家事,他要一个人处理,安静下来,心平气和,把事情说清楚。他其实很冤枉,因为他觉得自己一碗水端平了的,当时在圣丁岛,他买了两条项链,一模一样,给了喜欢的两个女人。他自认自己很公平,怎么会出现后院大乱的灾难。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两个女人又被泼了汽油,她们互骂对方是不要脸的小三,都当自己是光明正大的老大,其实谁也没拿结婚证。托尼累了,烦了,再没有力气劝了,干脆站在一旁深呼吸,然后气定神闲打了一套太极拳。一套拳打下来,看双方的战火还没有停息,于是泼墨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忍”字。
尼可是从苏强那里听到的这个故事,开始笑了几声,后来也觉得挺无聊。“你羡慕托尼这样的日子吗?”尼可问苏强。
“我用得着羡慕吗?这明摆着就是教训。”苏强摇头笑:“齐人之福不是人人能享受的。”
“你苏强不是有齐人之福吗?而且不闹不吵的,一片和平的大好形势。”尼可歪着头说。
“我也是没有办法。”苏强搂着她说,“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现在是越来越迷茫,曾经以为自己很清楚。”尼可说,“我不敢往深处想。”
“那就不想吧。”他说。
“好,听你的话。”尼可说,“我们转换一个话题。”
可是不管什么话题,东兜西转,又会转到他们身上。尼可说:“你在我的身边,我应该很知足,为什么有痛苦呢?”
“没有办法,爱与痛是并肩而行的,就看我们怎样去面对。”他说。
“我懂,爱的后面有期待值,如果把期待值降低,痛苦就不那么浓了。”尼可微垂下睫毛,眸子里涌过一两抹暗影,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像一潭很深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