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碡挑完粪灰,吃好早饭,又帮菜花把猪圈洗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就回家了。
往常干完活儿,回家就回家了,什么心思都不想,除了出力气,除了吃饱肚子,除了睡觉,好像其他也没有什么可想的。可今天不一样,今天干完活儿后,他有点不想回来的样子,有点想在菜花那儿多待一会儿的样子,有点想跟菜花多说几句话的样子,又有点害怕细头回来的样子,甚至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心里有点不踏实的样子了。磨磨蹭蹭地,直到不能不走了,直到没有任何理由再在那儿待下去了,他才跟菜花说了句“菜……菜花……我……走了……”,然后挑起粪担,恋恋不舍地回了家。
到家后,碌碡才感到有点疲劳,浑身一点儿劲都没有。他躺到床上,把身体放松下来,闭上眼睛,想歇一歇。然而,他又睡不着。眼睛只要一闭上,眼前就会出现菜花那白白的胸脯,那翘翘的乳房;眼睛只要一闭上,眼前就会出现菜花端来的那一锅香喷喷、油汪汪的摊饼,和菜花用筷子给他夹饼的动作;眼睛只要一闭上,眼前就会出现菜花那紧盯着他的眼神,和那想说什么又没有说的红红的嘴唇。这是怎么了?自从那个外地来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以后,他对女人就已经死心了,不再想这方面的事情了,每天的日子过得很平静,虽然队里总有人拿他开心,虽然也有一些女人为了让他多帮她们干活,暗示过他,挑逗过他,但他都没有动过这样非分的念头。他知道自己是谁,他不想自找其辱。他只想靠自己的体力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不管哪家找他干活,他都乐意干。他不讲价钱,不讲吃好吃丑,只想有个好人缘,将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乡邻们会有个照应。可今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很害怕。
“菜花……菜花……菜花……”
他在嘴里喃喃地说着这样几个字,他的大脑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忽然痛恨起自己的一双眼睛来,都是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才导致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恨不得将自己的两只眼珠子抠掉。他忽然又怪起菜花来,你为什么不把衣服穿好就出来开门呢?你明明知道我是一个光棍汉啊!你是无意还是有意?他更怪起细头来,今天出粪灰,你自己怎么不在家呢?往常你都在家里跟我一起出,吃饭也是跟我一起吃,从来没让我一个人在你家里过呀!
“菜花……菜花……菜花……”
碌碡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菜花来到他门口大声地叫他,他才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