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离开家,离开细头,到地里干活。正是早春二月,地里的麦苗经过一冬的蛰伏,刚刚开始生长起来。这时候,及时给麦子施肥,对于麦子的生长,对于夏熟的丰收,至关重要。而猪肥粪灰这种有机肥施到田里,不仅有利于麦子生长,而且对土壤也大有好处。菜花家因为养了几头老母猪,粪肥较多,一年四季都有肥料垩到田里,不但化肥用得少,庄稼还比别人的长势好。今天早上,碌碡帮助挑到地里的粪灰,差不多撒了有大半块田,但有的地方还没有撒匀,菜花要用粪叉再匀一下。
菜花个子虽小,但长得不错,在农村里属于俊媳妇,打扮一下,也算得上漂亮女人。她比细头小差不多有十几岁,细头已接近五十,她才三十几岁。细头这头老牛是怎么会吃到菜花这棵嫩草的,队里的人说法不一。有说是细头凭嘴巴子骗来的,有说是细头想鬼点子哄来的,还有的说,本来菜花已经不谈了,想不到细头强行先下了手。总之,不管是哪种说法,细头讨了个漂亮老婆却是大家一致公认的,人们在为菜花惋惜的同时,却又对细头羡慕不已。不少人在细头结婚时都在恨恨地骂:“细头这狗日的,有×福呢!”
尽管别人在为菜花感到不平,认为嫁给细头糟践了自己,但菜花却好像就默认了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命运。虽然日子过得也有些磕磕碰碰,但结婚十几年倒也风平浪静,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对于细头的懒,对于细头的刁,对于细头的奸猾,也已习惯,甚至有时还认为是自己男人的本领。人为了生存,谁没个缺点、毛病?细头因为年龄比菜花大,自然处处就都让着菜花,又因为菜花年龄小,故而又处处防着菜花。有时为了什么事吵起来,细头虽然脾气暴躁,甚至会动手动脚,但最后都是以细头说好话赔笑脸跪地求饶而告终。可是让菜花和细头着急的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怀孕,这成为他们的一块心病。细头的老子想孙子差不多都想疯了,可直到死都未能看到媳妇的肚子有半点动静,更别说有人叫他爷爷了。开始细头认为是菜花的问题,一天到晚给菜花脸色看,动不动就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菜花心里明白,不是她的问题。菜花所以会嫁给细头,是因为她在做姑娘时失过身,怀过孕,流过产,但此事在她的娘家知道的人都不多,细头至今也不知情。虽然菜花常常因为此事内心总感到有点对不起细头。但把没得养的责任推到她的身上,她是不能承认的,但又不好辩白,只能忍气吞声。直到有一次两人都去医院检查,查出是细头死精,这么多年来细头都是做的无用功,才为菜花平了反。为此,菜花大哭了一场。而细头从此在菜花面前像换了个人一样,个子虽高,却矮下去了一大截,腰再也直不起来,话再也硬不起来了。
让菜花想不到的是,为了能有个孩子,为了不被人称为“绝后代”,为了让自己父亲的在天之灵能够心安,细头竟然想出了那样一个歪主意,而更让菜花自己也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就答应了细头,心甘情愿地按照他的主意去一步一步地实施。
菜花挥动着粪叉,在麦田里匀粪灰。麦苗刚刚长到能把脚没下去的高度,从老远一看,田里是一片绿色,但在近处,却是稀稀落落的,如瘌子的头一样。单单是这点粪灰,看来还不够肥力,菜花想,冬天里罱上来沤在河坎泥塘里的河泥还要挑到田里来,再不行,就撒点化肥,那样麦子会长得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