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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源:《作家》2009年第11期

栏目:小中篇

吴君 中国作协会员,广东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发表、出版各类小说多篇。多次入选《小说选刊》《小说月报》《长篇小说选刊》《文艺争鸣》及各类选本和小说排行榜。《我们不是一个人类》被媒体评为2004年最值得记忆的五部长篇之一。曾出版小说集《不要爱我》《有为年代》,随笔集《天越冷越好》。根据中篇小说《亲爱的深圳》改编的电影,已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并在国内数字院线及北美地区放映发行。2007年入围《小说选刊》读者最喜爱优秀中篇小说奖。2008年获中国作协《小说选刊》举办的首届“中国小说双年奖”。

虽然已快到中秋,可天还是闷热,没有风。树上的毛毛虫被晒得打了卷,掉在地上,变成一个个沉甸甸的小黑球,不能动弹。就在红星村所有物件都被晒软的时候,奶奶说出了这样的话:“去深圳找你爸,让他早点回家。”

燕燕明白奶奶的话和出租屋有关。

事情发生在早晨。当时,奶奶与燕燕的妈妈孙采莲说话了。这算是孙采莲回家之后,婆媳的首次正面交锋。起因是孙采莲准备把空出的那间房租出去。

母亲的名字叫孙采莲,在深圳待了三年。离家的时候燕燕还小,再回红星村燕燕已经六岁了。之前孙采莲没有一丝愿意回来的意思,尽管燕燕的父亲一次次催促她,先是说庄稼地荒了。她的回答是:“荒了就荒了,反正种地也不可能赚到什么钱。”她用的是普通话,连音调似乎都显出不同。燕燕的父亲甚至觉得电话那端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老婆。听得出,她是在路边的小店打的电话。汽车声、用粤语问香烟价格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父亲用孩子需要管教来劝孙采莲时,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如果不是听见货柜车轰轰的声音,还有路上行人说话,燕燕的父亲还以为电话断了线。他又连续“喂、喂”了两次,孙采莲才把气喘声传过来。燕燕的父亲可以想得到老婆的样子。因为孩子,孙采莲心冷过,也恨过他。其实他们之前也有出去打工的计划,只是想再多生个才走。想不到,乡里得了消息,来到家里抓孙采莲去做结扎。不做也成,只是必须交够了罚款。孙采莲死活不去,家里又拿不出钱。燕燕的爸爸最后也来央求孙采莲,说:“不然就去做吧。”听了这句,孙采莲才生气。觉得丈夫不仅窝囊,面且还自私。毕竟年轻,如果没了生育能力,万一婚姻出问题,后路都没有。她连夜坐车,辗转了几次,到了深圳。想到最后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就恨丈夫,恨婆婆。孙采莲的回答是:“孩子怎么了,大了就大了,有什么了不起,你不管,她也会大的。”这句话,让燕燕的父亲想了两天两夜,他不确定老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喜欢用这种很哲学的方式说话。他只接受。“吃饭了吗?”回答应该是“吃了”或是“还没吃”。这是红星村几百年的习惯,可到了现在,都改了。改成“回来了”或“还没走啊”。红星人总是行进在路上。

每次接孙采莲电话,全家人都好像被带到深圳大街。电话挂断后,红星村显得更加空旷、寂静。当然,这次是他们夫妻最后一次通电话。燕燕的母亲回来没多久,父亲就离开了红星村,据说也是去深圳打工,还有人说是去找人算账。总之没人说得清,也许只有奶奶才知道他怎么想的。

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燕燕的父亲也去了深圳。被人问到父亲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就会望向远处。据说那是深圳的方向。白天,看不见什么,到了晚上才会看见那个传说中的红点。天气不好,红点也会消失。那样的时候,有的人会发愁,因为失去了方向感。

据说很多人都去过深圳,在各家的摆设里就可以看到。比如各家门上糊着的《深圳特区报》《深圳商报》。深《圳画报》要高级些,如同年画一般,出现在很多人家的窗户和正面的墙壁上面。女人用的丝袜和吃过的公仔面包装袋招摇得到处都是。尽管这类东西小卖店有时也能看到,可多数都没有深圳字样。许多家需要的就是深圳这两个字,哪怕是丢出去的垃圾也好。小孩子的衣服上如果也有了这两个字,洗完之后必然会被悬挂得高过障子或围墙,目的是让外人知道这户人家有人在深圳打工。无人出门打工的人家,通常不被人看得起,甚至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也都抬不起头。

燕燕的父母都没有上过中学。孙采莲去深圳之前,和丈夫还有共同语言。深圳回来之后,她不仅与丈夫没话讲,与谁都没了话讲。在村里人还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她突然间成了另外一个女人。当然出去的人都有了变化,尤其是女人。在着装、说话上尤其明显。孙采莲的变化应该最大。变化之一也是装束,虽然只是把浅黄并枯燥的头发胡乱地散在脑后,整个的脸型却变了。主要是削瘦,两边的腮塌陷下去,两条腿之间出现巨大缝隙,整个身体像是一棵稻草,随时随地要迎风倒下。回来之后,除了吃饭,大小便,她再也不愿意从床上起来。

用奶奶的话说是她得了女人的脏病,不能生儿子了,不然男人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呢,显然连盼头都没剩下。

奶奶的话太深奥,有时对着月亮说,有时对着正在剥蒜或剁鸡食的燕燕说。燕燕听不懂,也不打算听懂。她咕噜了一声算做回答。因为嘴里正放着一颗糖,那是妈妈从深圳带回来的,糖纸被她抚平贴在了窗户上面。受了这些话的影响,她开始暗中观察母亲。即使奶奶不说,她也会去。母亲房间里那种浓烈的香气和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比如黑色的胸罩,带眼儿的内裤还有两条鲜艳的塑料项链,都吸引着她。燕燕注意过母亲,不穿胸衣时看不出有胸,穿上的时候,上半身长出两个巨大的面包,把两条细腿显得无比可怜。燕燕是透过了门缝或是斜着眼睛看见的。真正吸引燕燕的东西当然还是那只红色的手机。妈妈总是躲在房里看它,好像那里面有许多人许多事一样。看着看着会笑,有时还会流泪。任何时候她都把它放在身上。虽然从来没有让燕燕玩过,燕燕总是能够准确知道它藏身在孙采莲身体的哪个位置,有时在文胸里,有时则放在裤子前面的口袋里——是她特意缝的,用来装钱和重要物品。燕燕很想亲近她。平时只有在电视上见过那东西。真正的手机,她从没有近距离看过。当然村里也有人使用,只是人家不会拿给燕燕。

孙采莲的手机刚开始也响过一次,好像是个男人打来的,只讲了一句,孙采莲就涨红了脸,刚说了句:“我是孙采莲。”对方收了线,再也没有响过。

继续观察孙采莲,燕燕被吓住了,孙采莲竟然光着身子睡觉,光着身子到地上取东西。还有时就这样在地上走几圈。学着电视里那些女人,嘴上涂着鲜艳的红色,而眼皮上面发着银光,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没完没了。细看才发现她手中还有一支点着的香烟,她用两只干细的手指夹着。有时又坐在床上吐着烟圈,只是每次烟圈都不成样子,如同烟囱里面鼓出的那种,黑压压,盘旋在脸上和头发上。

也许早发现了燕燕,她连眼皮都没抬,就喊了句进来吧。父亲走了以后,没有人敢过来。此刻她已经穿好了衣服。

她用普通话说:“总是鬼鬼祟祟。”这是燕燕第一次听到母亲说出这么好听的句子。看见燕燕还站在门口,手脚缩在了身子后面,她冷着脸,招了手,说:“进来,把门带上。”

见燕燕怯怯地移到了床前,她又变得和蔼,说:“你是不想看手机啊?”说完,笑着去看自己留长的指甲。那上面是深红色。红色的手指伸向了被窝,摸出那只被燕燕远远见过许多次的宝物。她在燕燕的眼前晃了下,说:“看一眼就行了,还要还给人家呢,弄坏了我可赔不起。”见燕燕不说话,她又安慰道:“别急,反正大了你也会去深圳,到时就有了。那地方真好啊。”说最后一句时,她的眼睛闪着光。

再有一次,她对燕燕说:“在深圳的时候,我总能吃到烧鹅、肠粉、香蕉,还有可乐和雪碧。”看着燕燕羡慕的神情,她又继续道:“不过我和其他人不同,我不喜欢可乐,那东西总是让人打嗝,让客人听见了会不好意思。可乐煲姜可以治感冒,非常见效。当然这些都是小儿科啦,我最喜欢吃的还是肠粉,那是深圳最好吃的食物。外面一层是白白细细的皮,透明,滑溜溜,里面的肉和菜全能看见,真香啊。”

说这话的时候,燕燕看见母亲干瘦的脖子中间滚动了两次,她不仅听见自己的肚子瞬间大叫,也听见了母亲那里发出的“咕咕”声。母亲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从身后扯出半截被子压在上面。还有一次,燕燕见到孙采莲胸前有几个黑黑的点子。

见到燕燕眼睛盯着那地方,她突然抓了燕燕的一只手,发着狠向里拉,“你是不是也想摸摸这里啊,你摸你摸。”听了这句,吓得燕燕敢紧缩回了手。

她幽幽地说:“是烟头,深圳人干的。”样子已与刚才完全不同,她重新恢复了先前的慢条斯理和傲慢,从枕头下面摸出烟,抽出一支,点上。像是说别人的事情,眼睛轻飘飘地看着窗外,说:“这颗是你爸那死鬼烫的,怕我再回深圳,把我身份证也偷走了。以为我会听他的话吗,想得美。我才不理他。你要明白,他始终是个没用的男人,窝囊,没钱,还没骨气。等我攒够了钱,办了身份证,就回去,谁也管不了我。”她把这句话说得坚决而又肯定。随后,对着镜子吐出一个烟圈,可惜还是没成功,反倒被熏得咳嗽起来。

就这样,她差不多在房子里待了两个多月。

再起床的时候,是个清晨,天刚蒙蒙亮。孙采莲如同变了一个人。枯黄、稀少的头发用个皮筋束在脑后,裤角也卷了起来,露出两只农村女人才有的大脚。她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手上拎着两块浸湿的抹布和一条细长的绳子,又变回一个农村妇女。奶奶兴奋地喘了粗气,以为自己在不久前的祷告终于起了作用。赚钱之外,孙采莲真正的心思却没有人猜得到。她喜欢出租这两个字,这两个字,让她觉得又回到了深圳。想到深圳,孙采莲身子有了劲儿,眼睛有了神。

厢房在燕燕和奶奶这间对面。摆放着种子和锄头、铁锹、咸菜缸之类,还有一张不知猴年马月的铁床。花了整个上午,她除了把里面的东西归了类,做了清理。到了上午十一点多,玻璃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做完这些,她似乎想起什么,跑回房里,从箱子深处翻出一条浅粉色床单,铺在厢房的铁床上面。

床单是她结婚时奶奶在供销社买回来的。现在,这一切都在奶奶的眼里。她站在灶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说话了:“弄成这样,不会是你想去住吧?”

“是啊,我住怎么了,这房子还是我打工赚钱修的呢。”孙采莲挑衅着。当年,她把钱寄回来,多数都用于家里修房,买化肥。此刻她忙碌的脚步并不停下,她还要把厢房里面原来存放的各种东西搬到别处。

奶奶也不生气,手扶着墙,说:“行行,你搬到外面住我也不管。”

“你管得着吗?”孙采莲扬了扬下巴,嘴里咕噜出一句。说话的同时,她把一小块胶合板放到灶台上,拿出一只蘸了墨水的木棍用力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出租。看到这两个字,她感到亲,仿佛又回到深圳。在深圳,她就住在那样的出租房里。整整一条街,有很多写着“出租”的房子。街的尽头是她工作的地方,到了晚上,整条街都能听到音乐。进进出出的人化了妆,与白天的神情完全不同,像是别个世界的人。孙采莲喜欢这种感觉。所有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包括吃饭、睡觉、工作都显得不真实。每晚下班回来,借着昏暗的路灯,看见自己的影子,长长斜斜路过各种出租屋,最后回到自己那间。想到这儿,她酸了鼻子,拎着两枚生锈的铁钉和锤子,正要踏上依墙而立那架梯子,这时,她见到了陈成。

陈成脸上带着阳光,被孙采莲手中的那两个字吸了过来。他是红星村的深圳通,方圆百里,许多人都知道他的大名。据说很多人去深圳之前都要向他讨教。陈成倒也和气,从来都是有问必答。有时还会把深圳的书籍借给人看,或是拿些香港生产的利是饼干、糖果给老人、孩子们吃。他还会讲些广东话,比如有没搞错,你吃饭未,称父母为老豆、老猫等等。可惜此公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听不见儿子的广式叫法。听他这样说话的人都是张大了嘴,一脸羡慕。这一年陈成刚好三十二岁。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与些小媳妇们闹着玩,被他眼睛盯过的女人们总会在晚上想起他。

见到陈成,孙采莲原本硬硬的脸变了,腰也突然细瘦了许多,就连脚上也不知从哪儿挂了双拖鞋,把原来那两只大脚板收藏起来。她的笑意挤在嘴角,腮上,眼里,身子就已经软了,发烫,每根汗毛都表达着对来者的恭候。她早就知道陈成,陈成也早知道她。他们都是红星村当之无愧的名人。只是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陈成离开了村子据说去了深圳。彼此从没有机会遇见,更没机会说话。

女人的变化,被陈成全部见到。可陈成见到了却像没见,眼睛根本不看孙采莲。他笑眯眯地过来,与站在孙采莲不远处的燕燕奶奶打着招呼,询问庄稼、青菜之类。

奶奶的眼睛一直看着菜地,没有答理陈成,她在心里冷笑,“一个懒汉,连五谷都分不清的人,还好意思问田里的事儿。”见奶奶不理他,他又过来摸燕燕的头,也被燕燕躲开了。虽然他的手变得没了着落,却也不难堪,不尴尬,索性背了手,显得腰身又挺拔了许多。嘴上倒还是没有停止与奶奶的说话,这次,他问的是燕燕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这下奶奶才变了脸,抖着声音说:“快了快了,说回就回。”

“不会吧,深圳在广东呢,离香港维多利亚很近,那么远,可不是想回就回的。”他笑着说。

孙采莲呢,不说一句话,只把眼睛粘在了陈成的脸上。不知何时有了一把瓜子在手上飞舞。直到细瘦的瓜子皮差点飞到陈成的左脸上面,陈成才停下自己的左右环顾,而把一双细而长的眼睛全部罩在了孙采莲脸上。只一眼,孙采莲就已经变得波光四溢、光彩照人了。

陈成从身后变出一本杂志,变换出另种语调对孙采莲说:“上次去深圳世界之窗、海上世界带回来的,等你有空再看,也不知你喜不喜欢看这种东西。”

孙采莲以为又是传说中那些,比如报纸、录像带之类。想不到是本更加要命的香港杂志。大开本,厚厚的,封面是香港女演员张柏芝。只见了两张图片,孙采连的心就要顺着喉咙口跳出。

孙采莲乱了方寸,手脚不知放在哪儿。好在陈成沉稳,不把孙采莲的慌乱当回事,而是迈着他的八字脚,在院子里来回挪动,停下不走的时候,就会扶着墙与孙采莲说些高深莫测的话题,不过基本上属于自问自答。比如深圳楼市为何下跌,二线关能不能撤掉,蓝印户口,边防证还有什么用,深圳的优势还在不在之类。不知过了多久,燕燕看见孙采莲和陈成各自的脸上已经有了一层细细的水珠。

牌子被悬挂在了房檐的右上角。是陈成扶着梯子,而母亲娇喘着爬上去的。伴随着奶奶的气喘,这美景,在中午时分被定格在红星村的半空中。这是红星村有始以来第一间出租屋。尽管村里也有把房子给外人住的,可都是亲戚,不用交钱,性质不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孙采莲一家的地位直线上升,与其他人家的小打小闹完全拉开了距离。这也正是陈成拉近与孙采莲距离的主要原因。

听了陈成的话,奶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去找你爸回来,去吧。”虽然她只对着燕燕一个人,却把声音传得很远。

孙采莲的一只手不仅没有停止向嘴里输送葵花子,还能微笑着打量那块闪着金光的木牌说:“怎么还不去呀,快去吧,可别误了去深圳的时间哟。”谁都听得出,她故意把最后的一句说得特别浪。

“贱!又想去找野男人了。”奶奶把这句话与口水和在一起,吐在地上。

孙采莲的身子似乎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喊:“去就去,你以为我会怕吗?”叫完这句,她狠狠地摔掉了手中的瓜子,扭着自己窄小的臀部,回到屋里,收拾了两件衣报,头也没回出了门,对着陈成离去的方向。

奶奶揪住燕燕的手臂,脸对着天空,问:“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她的眼神总是对不准那轻轻晃动的牌子。

看见燕燕摇着头说不知道。奶奶又踉跄着瘦小的身体,隔着木障,去问隔壁正在摘豆角的人:“那脏女人是不是要卖我的祖屋啊?”

邻居吓得摇了头走远了。

也就是说,这个早晨吵完架后,奶奶交了任务给燕燕,让她去深圳把爸爸找回家。

天刚刚亮,燕燕揣着奶奶交给她的十元钱和一张纸条,隆重地出门了。奶奶说:“别听他们瞎说,深圳不远,下了车,你把条子拿给大人们看,他们会告诉你怎么走。”

她坐的是辆拉木材的马车,是奶奶联系并把她送上车的。同伴中还有几个外村的妇女,她们各自手上都提着东西,有的是鸡蛋,有的是猪肉,样子像是去县城卖东西或走亲戚。也许因为四周没有栏杆,两匹马刚刚跑动,燕燕已开始发抖,她并不知道这就是恐高症。见到树木也向后倒去时,她的身体已经软得要化掉,如同一摊泥水。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下半身成了冰块,失去了知觉。快到那座大桥时,连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哇哇大哭起来。以为有人会注意她,得到些语言或动作上的安慰,想不到,车上的人只是看了看她,又继续着她们的聊天,而无人理她。这时燕燕已经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力气,她没有通知车夫和任何人,身体慢慢移向了车尾部。就在马车刚刚准备驶向大桥的瞬间,她让自己掉在了地上。感觉身子突然变成了几瓣,每一瓣都在各自喘息。想爬起,却早没了力气,眼前全是太阳、星星。躺在地上,直到看见马车并没停下等她,而是继续向前跑着,她才不觉得疼了,反倒有了种麻酥酥的踏实。

心惊肉跳回到家,以为奶奶会打她,因为,光找马车,奶奶就送给车夫一碗猪油。想不到,奶奶已不能动弹而只能躺在床上。那块写着出租的牌子被一阵风刮到了地上,奶奶从床上跳下,跑了过去,只是狠狠踢了一脚,便扭了腰骨。

总之,村里有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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