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小卖部的生意基本停了。仲衡用报纸叠了一个人们哭丧时戴的那种帽子,站在梯子上刷墙。
孟一梅蹲蹲起起,长吁短叹地打着下手。
“妈,你别叹气了,这十几分钟你都叹了百十来下了。”
孟一梅一惊:“你说什么?”
“你别叹气了。”
“我突然觉得浑身没劲儿,什么也不想干了,就想自个儿一个人呆着,好好琢磨琢磨,自己成天瞎忙叨什么……”
“妈,是人不都这么活么?你非得往深了想,那不就是终有一死么……”
孟一梅把舀子往水盆里一扔:“你刷你的吧!”
盆子里水花四溅,舀子撞到盆沿儿上,呛死在剩下的半盆水里。
“见着你爸了?”
“嗯。”
“还是那德性……”
“嗯。”
“哼哼,就是,那小妖精是王八咬住筷子了,死不松嘴……”
“今天小玉给我打电话,叫我上北京找他。”
“哦……,他现在在哪儿干呢?”
“在一家法律咨询公司。”
“哎哟,他高中文化还能当律师?”
“也不一定是律师,我没细问,反正去了他给安排住的地方。”
“想好了。”
“嗯!”
“也好,一个大学毕业生天天围着这巴掌大的铺子转,总不是事儿,你老子又那副埋汰相,眼不见为净!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
“你的事自己看着办,走时多带点钱,穷日子富盘缠。”
“嗯,好。”
刷过的墙漆快干了,在灯影下头看,像晒爆的鱼鳞。孟一梅的手在墙上摸来摸去,像墙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