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桂林米粉回来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之所以这么晚是因为史博硬要拖着小孙去买香烟。已经这么晚了,还抽什么啊,回去直接睡觉啦。小孙哀求着史博,但史博不为所动,史博说他现在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是睡前有烟抽,醒来还有烟抽,这两件事如果从他的生活中取消了,他就真的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那样还不如去自杀呢!”史博愤怒地喊道。仿佛他已经过上那样的生活了。
小孙只好跟着他去买烟,但是最近的这家便利店没有史博需要的牌子,他们不得不走了几个公车站的路程去另外一家便利店。
“散散步也好,我都坐了一天了。”史博有些开心地说。
“你是舒服了,我可是跑了一天了!”小孙就要哭泣了。
史博为了抚慰小孙脆弱的心灵,就开始关心他的生活。他问小孙现在的工作收入怎么样,小孙说我干上一年都挣不上你衣柜里的那一沓子钱。史博急了,说,不是吧,你还惦记着我的钱呢,早知道不告诉你了。小孙厚着脸皮说干脆我为你打工吧,你随便给点就好了。
“放屁!”史博总结道,然后一步跨进了便利店的大门,找到了他需要的香烟。
在回来的路上,史博吸着烟,然后还递给小孙一支。小孙一把就夺过来了,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迅速点上了。你小子从来都没有主动买过烟,史博有些愤怒地说,我对你太失望了。我要有你那么一沓子钱我也和你一样主动买烟,小孙满不在乎地把烟圈吐在史博的脸上。
爬上八楼,两个人喘着大气,像是两条可怜的哈巴狗。小孙说我的腿抽筋啦!史博说谁让你当初要租这么一个破烂的顶楼,连个空调都没有,白白的让其他人破坏臭氧层了。小孙说好啊,把你那沓子钱拿出来,我们换个舒服的公寓下榻怎么样?
“你还有完没完了!”史博使劲吸了一下烟头,然后向楼下使劲扔了下去。“妈的,好像烧到海绵上了,太苦了。”
“我们去楼顶转转去,怎么样?”小孙提议。
“好,上去吹吹风,顺便商量一下你老爸的问题。”
他们来到了楼顶上,像是两个在深更半夜行窃的毛贼,小心谨慎地来到了靠近马路的那一侧。你没踩到地雷吧?小孙怪笑着。应该没有,谁他妈也太缺德了,比我们还无聊,蹲在楼顶上拉屎!史博又拿出一根烟来点着了。小孙赶紧伸手去要,史博这次没有骂,只是简单地把烟给了出去。
楼下亮着几盏昏黄的街灯,狭窄的街道显得更加狭窄了,偶尔有几辆出租车驶过,让夜晚变得更加安静。这个世界像死了一样,史博呻吟着说,然后向楼下吐了一口痰。是我们死了吧,小孙沮丧地说,为什么我们不去死?史博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急,还没到时候呢,你要有点耐心。
“你老爸哪天过来?我是说具体的日期。”史博开始转入正题。
“这个他倒没说,就说过几天。”
“你也不问清楚!”
“问那么清楚干吗?又不是死刑犯,对行刑日期那么关心做什么?”
“你看看你,不,你听听你说的那些话!一个大学生能那样说话吗?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史博突然愤愤不平地责备起小孙来。
“说真的,史博,有时候我觉得我比死刑犯还惨,每天像狗一样跑来跑去,推销那几样永远没人买的保健品,真他妈的……有时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小孙的表情隐藏在夜色中,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这样说的意思,仅仅是抱怨吗?他使劲吸着烟,那劲头像乡下老汉在吸旱烟。
“奋斗!这就是奋斗啊!你不奋斗天上能掉馅饼吗?”史博像个缺乏爱心的小学老师。
“光说我?你每天用十八个小时来打游戏,你要把那劲头用在事业上,什么事业干不成?”小孙说完才觉得这番话好像是高中老师送给自己的。
“行了行了,我们都是有问题的,我承认,我们现在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吗?”史博在空中挥舞着手臂,像是伟人在发表即兴演说。
“要解决什么问题?”。
“当然是我们生活中存在的问题啦!你和我装傻是不是?”
“有哪些?具体都是哪些方面?我们应该一一罗列出来然后逐个想出对策,对不对?”小孙用恳切的眼神望着史博。
史博又点上了一根烟,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这个办法好。小孙却答非所问说到了抽烟上,他说我发现你抽烟和打游戏一样,没有停歇的时候。史博高兴了,说你的观察力还很敏锐嘛,没错,我不喜欢停歇,因为停歇下来的时候我心里慌得难受,我喜欢我的大脑无时无刻被别的东西占据着,最好永远也别还给我。小孙一听乐了,说我和你的情况刚好相反,我的大脑总是被别的东西所占据,我根本没有时间要回来,你都不知道我多么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我渴望那种无忧无虑的宁静。
“现在给你时间待?我下去打游戏了。”史博说着就要下去。
“别别,这个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开始罗列我们的问题吧,我觉得刚才是个很好的开始。”小孙用力扳住史博的肩膀。
“那好,让我想想。”史博重新趴在了楼顶的侧墙上。
“好,那我就先说了。我觉得首先呢我们的生活太没有目标了。”史博望着小孙说,“有了明确的目标,我们就可以放开拳脚去奋斗啦!”
“怎么样的才叫明确的目标呢?”
“你从来不看新闻的吗?你看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大姑娘们已经在社会上混出来了,有头有脸的,你再看看咱们这算怎么回事?”史博的右手夹着烟头随着他的话语也在空中比划着,很有点神采飞扬的意思。
“按照你的意思来说,我们明确的目标就应该是有头有脸?”小孙疑惑地说,“也就是曾经父母诲人不倦地说的‘出人头地’?我这个人好像对那些没啥兴趣,不喜欢和别人攀比。史博你说怎么办?”
“你不喜欢和别人攀比,但别人和你攀比啊,你难道甘心自己成为别人的参照物吗?到时候我们班上那个傻子茂才都拿我们当垫底的,你心里就好受吗?”史博焦急地说。
小孙哈哈大笑了,说:“他要拿我们当垫底你有什么办法?说不定人家早都拿我们当垫底了,这个你要想得开,不要被那些外在的虚荣给迷惑了,那些东西太虚了。”
“好,好,好。那些东西太虚了,那我们说些实在的。比如说,我的那沓子钱总有花完的一天,到时我怎么办?我还有脸问家里要吗?”
“那你干嘛不去工作?我的工作再不好我也是工作了。”小孙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他觉得他抓住了史博的痛处了。
“你不要以为这是我的痛处!”史博喊了起来,“我告诉你,每个人都要工作的,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除非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了巨大的遗产或是摸中了彩票。我现在只是暂时推迟这个必然阶段的来临而已,你懂不懂?”
小孙暂时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史博说的话。而史博瞪着两只牛眼使劲盯着小孙看,好像要使小孙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小孙转头看到了他的这副模样,显然被吓了一跳,他挺起脖子来叫嚣道:“史博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道你真有神经病了嘛!你不要再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了好不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小孙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利,像是刺耳的防空警报。
“我没找借口!没有!没有!”史博也吼了起来,然后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死寂之中。过了好久,小孙疲惫不堪地说:“算了,今天太晚了,先睡觉吧,明天再继续商议。”
史博点着头就往楼下走去,小孙嗓子眼里发出了奇怪的嘎嘎声,他不相信史博真的走了。他赶紧跟了过去,嘴里不住地问,你真的走了?你真的走了?史博头也不回地说他妈的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小孙长叹了一声说可是我父亲他就要来了啊,他就要来了啊,难道你忘了这可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我要是今晚想不清楚我绝对会失眠的。史博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难得你也有失眠的时候,那就陪我一起打游戏吧。
下了楼顶,在黑暗的楼道中,小孙觉得自己的心情糟透了,比这黑洞洞的旧楼道还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