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戏还在后头。雷漫天大显身手、大出风采的是参加云南军区、四兵团的文艺演出代表团出席了1954年西南军区在重庆举行的文艺会演,他表演的小提琴独奏大受欢迎和好评,从而一举夺得优秀节目二等奖。这当然不仅仅是由于雷漫天的技艺,更重要的是当时军队的领导渴贤爱才,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并为部队官兵作出贡献,都会爱护你,重用你。雷漫天正是这样的人物而在军队良好的环境里获得了良好的声誉。完全可以认为,雷漫天在13军文工团当解放军的那几年,是雷漫天人生和艺术的黄金时期。那时无论从军队到地方,很多人都知道雷漫天这位乐坛风云人物。
我童年时代对雷漫天的印象,毕竟太遥远了,似乎是一种依稀的梦境;而在部队听到的有关雷漫天的那些传说故事,又恰如天空的云彩,美好却不可捉摸。雷漫天真正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是在1954年夏天,也就是“雷漫天小提琴热”最热的时候。那时我由39师借调到云南军区疟疾防治医疗总队,在疟疾流行比较严重的思茅、西双版纳等地的驻军工作了一年后,被集中到昆明进行短期的业务总结和提高培训。一天晚上,我们从圆通寺旁的军营列队出发,步行到国防文化宫观看文艺演出。对我们这些从边防部队远道而来的医务人员,那台晚会的节目可以说是个个精彩,但是就全场来说,鼓掌次数最多、鼓掌声音最响的还是雷漫天出台演奏小提琴这个节目。这也许与部队中流传的雷漫天与龙云主席、龙泽汇军长的故事有关,也许与昆明街天流传的雷漫天与平民乐坛的故事有关,当然更是与西南军区文艺会演中雷漫天获奖载誉的故事有关吧。但不管怎样说,那天晚上雷漫天的小提琴演奏受到了特殊的欢迎,请他奏了一曲再奏一曲;而他所演奏的乐曲又主要是西南军区文艺会演中的诸如《歌唱二郎山》、《藏胞歌唱解放军》等歌曲,特别是他本人的获奖节目《从开远到昆明》等久闻其名而平时又听不到的优秀节目,让观众听众大开眼界,大饱耳福。
此后不久的一天晚上,我和战友们沿着滇越铁路乘坐小火车军用专列从昆明南站起程奔赴13军军部驻地开远。一节车厢又一节车厢都坐满了军人。这些部队的调动,是否与我军支援越南正在进行的抗击法国殖民者的解放战争有关呢?车厢里开始是部队之间相互拉歌赛唱,一首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歌》连着一首苏联的《共青团员之歌》,此起彼伏的歌唱盖过了列车出站时的广播声。车行不久便发现有军文工团同行,于是便转移拉歌目标,欢迎边纵游击队入编正规军的女高音歌唱家李真唱过《苗家山歌》又唱苏联的《喀秋莎》;接着又欢迎雷漫天演奏小提琴。雷漫天兴高采烈地站在车厢走道上,恭恭敬敬地给大家敬了军礼后,便举起小提琴,先用琴弓在琴弦上弹跳了几下,这才报节目说:我给同志们演奏《从开远到昆明》。话声未落便赢得一阵好啊好啊的欢呼声和掌声。当列车开始加速不断地将城市的灯火渐渐抛远,在列车铿铿锵锵的有节奏有规律的行进声中,雷漫天时而用琴弓时而用手指时而用嘴唇在琴弦上拉着弹着吹着,用音乐巧妙地模拟列车呜呜的鸣响汽笛,演绎着列车驶过铁桥、出入隧道、缓慢地爬坡、快速地下坡、左右倾斜弯行以及进站稍停又出站继续前行的种种实况声音,他那惟妙惟肖的生动的音符和以假代真的音乐旋律与列车行驶时发出的声音,融会,交响,有时辅以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动作,简直让人感到小提琴仿佛变成了列车,而列车又变成了小提琴;无论是列车或小提琴,在雷漫天的手里和心上,都任其随意传神,任其形象逼真地把听众带入了他所创造的情境之中。此外,雷漫天演奏小提琴的方式方法和姿态姿势,又全是出自个人的独创而尤显独特,是其他人想学也无法学会的。比如,在演奏进行当中,他时而把琴身置放在脑后或背在背上,像敦煌壁画中的飞天那样反弹琵琶,他来个反拉小提琴;让你意想不到的是,他时而又用双膝夹紧弓把,用琴弦去摩擦发音,来他个拉者和被拉者的串位;尽管动作怪异而引人发笑,但小提琴演奏出的音乐却依然优美,十分动人……
据说,雷漫天的小提琴曲《从开远到昆明》,最早是由美国的一首《火车进行曲》演变而来。由于雷漫天比较熟悉滇越铁路的实地路段并据此作了改编,特别是用旋律再现列车行进的音响,从而发展了原作,无论从乐曲和演奏上都有创新并被群众接受,因而也就没有内行的音乐人出来计较了。而且乐曲也会因演出场地不同而不尽相同。那晚上有位曾经在国防剧院听过演奏的战友在听列车上的演奏时,就悄声告诉我,这是雷漫天临时添加的即兴演奏。我当然无法进行比较,只觉得演奏不但声似而且形似神似,这种身临其境的艺术效果,当然是在室内舞台上所无法获得的听觉与视觉结合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