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雅的父亲叫王得来,在村里是一个老实的农民。
村里还有一个人叫石立。石立是个木匠,手艺人。但他有一个毛病,好色。平常只要看见有女人在街上经过,就瞪着眼看。人家已经走远了,他还在瞪着眼看,一直目送人家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罢休。因此,村里人送他一个绰号“瞪烂眼”。你可别小看瞪烂眼,他有一个女儿,嫁的是国家干部,后来一路高升,当上了县政法委副书记。因此,瞪烂眼在村里就成了有势力的人!
王得来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女儿出嫁后,家中只有王得来一个人。后来有人给王得来介绍了个女人——这女人有儿子,有媳妇,可儿子媳妇不孝顺;女人便想再嫁一家,给自己找个依靠。王得来一个人,生活上无人照顾,于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就这样两个人住在了一起,日子倒也过得还算幸福。
没想到,石立却打起了这女人的注意,经常在这女人面前说些俏皮话。都是老头子老婆子家了,她开始也不在乎。有一天,石立趁王得来不在家,窜进他家,非要和那女人睡觉。那女人不同意,他就动起了手脚。
就这样,第一次他成功了。女人觉得这事没法对王得来说,怕引起误会。心想石立也就这一次,以后不会再来的。哪知,石立等了一段时间,看王家没有动静,以为王家是怕他。谁能不怕他呢,就连村里的赖皮看见他也是一副笑脸啊!
于是,石立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到第四次时,被王得来碰见了。王得来打了石立的脸。
那女人只好实话实说。王得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尽管生气,想想石立的女婿,只好吞下了这口恶气。谁知道,傍晚,来了一辆警车,把王得来抓走了,直接将他丢在了公安局看守所。
女人见事闹大了,忙把这一消息告诉了王得来的大女儿王新雅。王新雅赶到看守所,问父亲是怎么回事。王得来起初碍口,不肯说。经不住王新雅的刨根问底,最后说出了真相。
这不是无法无天了?
王新雅高中毕业,学过法,见父亲遭受如此大的冤屈,岂能就此罢休!于是带着妹妹开始上访。三年多来从县里到市里,从省里到北京。去过信访局,闯过国务院,都被遣送回来。姐妹俩也就成了当地有名的上访专业户、钉子户。只要上边一开什么会,首先想到的就是她们姐妹俩,县里叮嘱乡里,乡里叮嘱村里,要严加看管,此乃重中之重。
村里治调主任杨二狗就是专门看管她们姐妹俩的。乡政府向村长马强下了死命令,如果乡里的治安排名因为王氏姐妹上访给拿下了,马强的村长就别干了。马强自然也要找替死鬼,他就找到了治调主任杨二狗,如果王氏姐妹上访影响了乡里的信访成绩,我马强的村长干不成,你杨二狗也跟着滚蛋!
杨二狗本来和王氏姐妹俩没有仇恨,现在成了仇人。
王新雅回到家,吃罢晚饭,有人喊着浇地。喊王新雅的是同村的一户农民,他们准备合伙浇地。就是从两家拉出去两根管子,伸到一家的地里,这样浇得快。两家人还可以轮流在地里看守。
这晚上先浇的是王新雅家的地。王新雅白天跑了一天,有些累,她说她先睡一觉,后半夜她去地里,把男人换回来。
男人很心疼自己的女人,完全同意她的安排。
王新雅跑了一天,躺下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忽地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过来,起初她还不知道是什么在响,听清是手机铃声后她还在发呆,深更半夜的谁打手机呢?
后来她接了手机,是一个男人
“是王新雅吗?”声音有点粗,听起来好象熟悉,实际上又不知道是谁。
“请问您是哪位?我是王新雅。”
“你还为你父亲告状吗?”
王新雅迟疑片刻,说:“您有事吗?”
对方有点生气,“你只用回答还告不告状。”
王新雅以为是来威胁她的人,于是,不客气地说:“只要我王新雅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告状,直到告赢。”
“好!”对方叫道,“这才是英雄豪杰。你的机会来了,中央A要来阳翟视察旱情,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王新雅惊呆了,天啊,这难道是真的吗?他老人家怎么会到这个偏僻小县呢?总不会是骗人的吧?不会是谁设的圈套吧?
王新雅的疑惑还没解除,对方又说:“从年里到现在,咱们全省大旱,百年不遇,他老人家要来视察灾情。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王新雅急忙问:“你是谁?”手机里只剩下“嘀嘀嘀”的盲音。王新雅的手开始发抖!心也开始发抖,她觉得天旋地转,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这是在自己的家吗?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里面的一切。可是这个晚上没有月亮,是个月暗头天。屋里一切都黑咕隆咚。她想拉亮电灯,却找不到开关上的呢绒绳。
这人是谁?她打开自己的大脑,努力寻找自己曾经认识的人。
是公安局那个小保安吗?她去公安局次数多了,保安们都认识她。有一个小保安,也是农村人,个子不是很高,他对她说,姐啊,你这官司就别打了,你打不赢的,人家有背景啊。小保安还举出许多被冤枉的例子说:“大姐,不容易啊,穷死不告状啊。”
王新雅说:“小兄弟,要是你的父亲被关在监狱里,你如何?”小保安便无话可说,只好摇摇头,最后说:“大姐,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这是个好人!可他只是一个小保安,是不会得到这样的消息的。
她又想到了信访局。信访局的人她也是个个熟悉。会是谁呢?里面的人对她都很客气,只要她一去人家就让凳子,包括局长。没有坏人、恶心人的人。可是,信访局说过,对于她的问题早已向有关部门反映过。信访局的权力也是有限的。
她又想到了政法委。
在她上访的三年多时间里,政法委书记换了两任。第一任听了她的诉说后,怒发冲冠,这还了得,证据不足、漏洞百出也能定案?答应立即处理。她回家后等消息,一天又一天,等了十天,她觉得已经相当漫长了,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她和妹妹又一次到了政法委。政法委书记好象才睡醒的样子,说怎么,他们没有通知你?
谁?王新雅不明白。政法委书记说已经调查过了,人家公安局的办案过程是非常严格,非常认真的,没有漏洞。法院也没有错误。能够给你父亲定那样的罪已经够开恩了。
后来,政法委书记调走了。第二任来的时候,她们姐妹俩又去,这位书记说他初来乍到,对许多事情不清楚。王新雅就又等,等了三个月,想来书记应该熟悉了,姐妹俩又一次去询问,政法委书记说他已经批示过,让公安局严肃查处,可是当年的局长已经退休了。
现在是第三任政法委书记了。新书记上任之初,她们姐妹俩又去找。这位书记没有给她们明确的答复,说问问再说。每次去找他,总是说正在调查中。书记很和气,说相信吧,是冤案就有昭雪的时候。可是,何时才能昭雪啊!
难道是这位政法委书记?
怎么会呢?人家不知道她王新雅的号码。
还有谁?王新雅已经想不起来了,三年以来她跑了多少路,认识多少人,她真的数也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