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鬼鬼爷讲述得很详细,哪个细节都能自圆其说。按他的说法,那天他们被抓了兵以后,连夜就给带到当时的骊酐县城,等四处抓来的兵像牲口一样聚齐了,第四天就被汽车运往兰州训练。这鲁太保是个笑面虎,侯鬼鬼爷说,一天到晚笑话比屎都多,什么周相公啊王寡妇啊这个那个的逗着大伙儿乐,不几天就和营里的一个姓马的伙夫搞得关系猴铁。到兰州五六个月之后,说是有一个叫王震的人率领解放军要打到兰州了,军营里一片恐慌。一天傍晚吃饭的时候鲁太保突然找到我说,晚上团长要来训话,若要问谁不想当兵了想回家你可千万不要吱声。我问为啥?他说不要问,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果然,晚饭吃罢时间不长,团长就甩着两膀子来训话了,说谁不想当兵了报名,国军会发给一百大洋一会儿用汽车送到城里放你们回家去。不少人一听都高兴地报了名。我也本想是要报名的,可一想到鲁太保给我说的话,还是咽了好十几口唾沫像屁一样压着没敢搭声。名报完以后,那些报了名的当即就抱上铺盖卷儿高高兴兴地给汽车拉走了,让我眼馋得直后悔骂鲁太保狗日的骗人。可刚到后半夜我们就得到了消息,那些报了名被拉走的人在距离军营三十多里外的一个山沟里全给十几挺机关枪嘎嘎嘎地扫了。消息像投下的一颗炸弹,我们没报名留下来的人都被炸得心惊肉跳。事后我问狗日的鲁太保他咋早知道的,他才告诉我是那个姓马的伙夫告诉他的。就这样,我和他还有他的十几个朋友保全下了性命。此后不久,这鲁太保就趁人不注意逃出去跑了。团里发现后立马派出一个排的兵出去追。那木匠小子真是命大有救,他跑出去之后顺着一条大山沟,跑了整整的三天三夜,第四天中午,搭上一挂几个农民外出拉石头的马车。搭上马车的时候,那一排骑着马的追兵就追来了,鲁太保都看清了那排长的脸相,那个排长是认识他的,立刻吓得小木匠一下尿了半裤子。让狗日的幸运的是,马车上管事的是一个好心人,还坐着一个女人。管事的一看情形就明白了,马上让那女人从包袱里掏出一套女人衣服让他穿上,把让他装扮成一个就要生娃娃的女佣,勾下脸斜靠在一个老头肩膀上哼哼。马车给追兵拦住停下后,那排长勒住打着响鼻嘶鸣的马,气势汹汹地朝车里坐着的人挨个儿看,但最终没认出鲁太保来,最后策马一溜烟地走了。等追兵走远了,早吓得半死的小木匠鲁太保赶紧脱下衣服千恩万谢之后又跳下车逃命去了。慌不择路,有一天跑到一片大戈壁上的时候,终于撑持不住饿昏了过去。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农家的破屋里,家里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小男娃。后来知道那女人的男人也是给抓了兵,都抓去四五年了还没回来,听一起给抓去当兵回来的人说早死在中原战场上了。女人是出去找羊的时候发现了他把他救回来的。鲁太保看那女人的情形很可怜,想着自己再继续逃跑,也还不知道要跑到哪一天才能到家,说不定饿死在半路上或喂了狼。同是沙地上跑的瘦病羊,小木匠思前想后,最后决定留下不再走了。女人也有那个意思,便同他一起过了。可好日子并不长,不久女人的男人竟又回来了。原来那男人九死一生,在战场上中了子弹并没死,醒过来后部队已撤走,他便一路流浪讨饭,讨了两年才逃回了家。现在小木匠只能走了,顺着咱们这祁连山走啊走的,又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千难万险地回到了酾酐。
就是这样,侯鬼鬼说,他跑了我没跑,后来解放军打到了兰州,我就投降了解放军。打到酾酐的时候,我经部队批准回了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