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哲刚把老岳母接来,红梅就要生了。天快黑的时候,红梅的肚子开始疼,刘哲手忙脚乱地出去找车。前街老马家老五开面包车拉客,刘哲直奔老马家。偏偏马五出车没在家。刘哲转身就又去找拖拉机。他正在街上跑着,迎面遇上马五开车回来了,就拦住车,把钱塞给了马五。一到乡卫生院,红梅就进了产房。刘哲和红梅妈在外面等着,听到红梅长一声短一声地喊,两个人急得在外面团团转。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钟,产房里才传出婴儿尖锐的哭声。刘哲的一颗心这才落地。护士把孩子抱出来让刘哲看,刘哲和红梅妈都喜欢得不行。刘哲的心里尤其高兴,因为红梅母子都平平安安,更重要的是,红梅给他生了个儿子。
红梅在乡卫生院住了两天,马五开车把他们接了回来。有红梅妈伺候红梅,同时又可以照看小卖店,刘哲就决定下地去拔花生。全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往家里收花生。秋天的时间是最金贵的,若不抓紧往家收,拖晚了就容易被手长的人给拔去。累死累活地忙了一年,庄稼人盼的就是这个秋呢。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得好,刘哲初步估算了一下,他的三亩花生和二亩苞米,少说也可以收入四千块钱。
红梅妈主张找几个帮手,刘哲说:“现在家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谁家还有闲人?”他换好胶鞋,刚走出屋门,迎面碰上张明走过来。
张明是信用社的信贷员,就在前街住。上初中时刘哲曾和张明是同班同学,两人的关系一直比较好。后来两人同时看上了红梅,就开始争。最后红梅选择了刘哲,这使张明大为恼火,两个人从此很少来往,见面也不爱说话。前段时间刘哲安装漏电保护器,张明不愿意装,骂骂咧咧的,刘哲怒从心起,两人吵了一架。所以,见张明走过来,刘哲觉得惊异,他站下来,看着张明。
张明来到刘哲面前,笑着问:“大哥,嫂子生了吧?恭喜你。”
刘哲问:“有事吗?”
“有点事。”张明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拿出烟抽着,“就是你那两千块钱贷款的事,已经超过还贷期限大半年了,你得赶快还了。到年底,我们信用社要结账,谁贷谁还,你还不上的话,我可就没法向领导交代了,到时候年终奖都得扣掉,损失可就大了。”
刘哲说:“这事你找电管所吧。那笔贷款落在电管所,我没拿着也没花着,所以你找我要不着这笔钱。”说着刘哲走下门前的水泥台阶,“我得下地拔花生了。”
张明忙说:“哎大哥你别走,话没说完呢。这两千块钱非得你还不可,因为贷款时我不是贷给电管所的,是贷给大哥你的,你是以个人名义贷款的,你是第一贷款人,我不找你找谁呀?”
张明说的没错,刘哲真的是第一贷款人。那是去年春天,刚过完春节,县农电局开会要求各乡电管所都要按统一要求为农户安装漏电保护器,每户一只,价格是三十五元。漏电保护器由局里统一发放,电管所现钱购买,安下去之后再由电管所负责收钱。当时杨树乡电管所的账户被信用社封了,原因是电管所曾与一个村合伙办了一个铸钢件厂,由电管所在信用社贷了六万块钱。但铸钢件厂刚刚建起来,市场形势发生变化,厂子已经无法继续上马了,上了也是赔钱,就放下了。但电管所无力偿还信用社的贷款,就被封了账户。从电管所的账上是一分钱也抠不出来了,想贷款信用社又不给贷。当时的所长方会生为了完成局里下达的任务,就要求电工以个人名义贷款买漏电保护器,由电管所给担保。将来收回钱之后偿还贷款,贷款利息由电管所负责支出。就这样,刘哲才以个人名义在信用社贷了两千块钱,并由信用社直接转到了电管所的户上。现在张明来找刘哲要钱,他就意识到当时自己以个人名义贷的这笔款是个很低级的错误。但他不能还这笔钱,他说:“我是第一贷款人不假,但我既没看到钱,更没花着钱,钱已经直接转给了电管所,现在你找我要钱,我不是太冤了吗?”
张明说:“这个我就管不着了,这是你和电管所之间的事。我只找你要钱,因为你是第一贷款人。”
刘哲想了想,说:“当时我贷款是电管所盖的章担的保,这钱也应该由电管所来支付。”
张明说:“这你就不懂了,当第一贷款人没有能力偿还贷款时,才由担保人承担。你的情况就不行,你家开着小卖店,不是拿不出这两千块钱。”张明走到刘哲面前,“大哥,这事儿咱是公事公办,你别有啥侥幸心理。你贷了钱就得还,要是你拒不偿还贷款影响了我的年终奖金,可别怪小弟我不客气。”说完,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踩,转身走了,扔下刘哲一个人呆呆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