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山西文学》2010年第01期
栏目:小说
安小刚是打出租车去宾馆的。宾馆不远,三公里路,起价五元,是安小刚日工资的百分之一。但是,就是这百分之一,安小刚一般情况下也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不过,今天安小刚的心情好,加上同学定远行的电话催命似的让他感觉只有出租车的速度才可以适应当下的心情。于是,看看时间过了上午十一点四十,他连忙穿好衣服小跑着从家里出来拦车。
安小刚今天要去参加同事定远行孩子的十二岁生日宴会。出租车行驶在前往宾馆的街上,车速不是太快,因为这是安小刚所在山城一条最重要的街,路面不宽却好车不少,桑塔纳、现代抬头就能看到一辆,宝马、奥迪、奔驰也会间或飘来一辆,彰显着小城人民的富足。适逢中午下班、放学高峰,街上的人多、车多,摩托车、自行车、轿车一起不守规矩地哄抢着道路,践行着他们一贯的行车作风:路是抢出来的。
果然,刚走不远,路就被一溜结婚用的霸道占了,霸道要在一个路口拐弯,而且是十几辆体宽身高的霸道一辆接一辆地拐,拐过后继续在路的右侧缓缓向前开去。
霸道车队缓缓行进着,前后左右的车子司机多是本地人,默契地并不插在婚车中间,一辆辆鸣着喇叭停下车来候着。出租车开到拐弯处,左冲右突,无路可走,也只好当街停下来等着。
“抽支烟吧。”安小刚有些心急,伸手从西服内兜摸了两支烟出来,递给司机。
“不抽烟,”司机眼睛盯着热闹的街道,头也没回地说,“从来不抽。”
“那我一个人抽了。”安小刚抽回手,点了烟,自个儿抽着,眼睛也一应瞟着窗外的世界,心事翻滚。
安小刚来到这座小山城已经十几年了,工作在这里,结婚在这里,孩子生在这里,上学也在这里,一天天地走过来,可以说,安小刚已经做好了在这里扎深根、长年轮的精神准备。当然,安小刚目前也不错,健康、平安,加上一笔不菲的工资收入,安小刚的经济状况,生活理念一应发生着不少意想不到的改变。譬如说,就在刚刚结束的上午,安小刚就是一直待在家里电脑上看飘红的股市和股民们发的帖子,股票又赚了几千块钱;紧接着十一点时收到了工行发来的银信通提醒,说工资本里又打进去了一万多块钱,让安小刚倍觉生活的美好,人生的惬意。
霸道拐完弯,路很快通了,出租车加速赶到宾馆。酒宴设在三楼,宴会厅装饰得喜气洋洋,屋顶上一套别出心裁的红色绸带正在结束最后的装饰,节日的喜庆气氛浓郁,安小刚置身其中,感觉说不出的兴奋。
上过礼,正好开宴时间到了,宾馆院子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嗵嗵的升天礼炮声,一时间,打招呼的,安排座位的,跑到窗口看放炮的,声音都高了起来,安小刚就在被强压下去的生日祝福音乐里左右环顾着走向大厅深处。
“安小刚,这边!”安小刚看到,叫他的正是酒宴主人定远行。定远行今天穿一套棕色西服,红领带在胸前晃着,头发也收拾得油光发亮,他边喊边紧走两步过来握住了安小刚的手。
“喂,老定,你不在门口等着迎接宾客,也不去管楼下的放炮,在这干啥?”安小刚左手拍拍定远行的后背,问他。
“没事,有人张罗着呢。来,来,快过来,看看这是谁?”说着,定远行把安小刚拉到了一个人跟前。
“安小刚。”对方叫他,声音粗犷,身体高大,给人挺块的感觉。
“你是……鲍团团?真的是鲍班长?你不是当了镇长么?咋有空来的?”安小刚认出了对方是他初中时的同学,镇初二十六班的班长,二十年没见面了。“快,快,先抽支烟,来,来,坐。”安小刚把鲍团团让到了桌前。定远行叮嘱安小刚照顾好班长后,去张罗开宴了,安小刚随即和鲍团团一块坐下来,准备吃饭。
饭菜很快上来,安小刚和大伙觥筹交错,边吃边谈,不过,主要就是和鲍团团一个人聊。二十年不见,言谈中获悉,鲍团团如今已经从镇长换成了书记。
“你爸现在怎么样?退休有七八年了吧?在学校那会儿我去见过两次,后来就顾不上了。这几年我在镇上,也见不到他。”鲍团团问安小刚,安小刚的爸当年是镇初中的校长。
“呵呵。没事。身体好着呢。在老家的村里,每日阳光白云,和我妈安享天伦。”安小刚高兴地说,不过,他聊的更多的是村里人们的穷富,还有探问当年同学们的下落。
“来,小刚,咱们仨干一杯。”定远行过来敬酒时,鲍团团提议三个人干一杯,不是用小杯,而是用二两的小瓷碗。“不行不行,我还有其他客人呢。”定远行推辞,但是既然提出来了,安小刚也不好推辞,提议喝半杯,鲍团团不依,同意定远行喝半杯,安小刚必须满杯过关,安小刚抹不下脸来,逞一下英雄胆,干了。
安小刚素日不喝酒,架不住劝,几杯过后,很快就有些云里雾里,嘴无遮拦:“其实,鲍班长,你说当镇长书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人请客送礼能给人办点事吗?麻烦多不用说,夹着尾巴做人。反正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觉得不如炒股票来得快。”
“哈哈。你还是当年的傻样儿。幼稚!你以为谁都能炒了股啊?也就是你脑子好一些,赚了点小钱,我看啊,百分之八十九的股民都是盲目跟风,看天吃饭,撵在别人后面妄想不劳而获,都是些不踏实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