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半厘伸出干瘦的手来说:“先破费一两银子,我帮你测个字,可以趋福避害!”
金大头摆了摆手说:“算了吧,大家都在等你,我们上楼说话。”
钱半厘笑了:“今天你怎么这般小气?少不得要出点银子。”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仙?”金大头推他一把,带着他进了房间。
众人落了坐,只等陈魁陈圣手前来比茶,却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要知道,凡斗茶比茶,评判人或品茶师早晨起来都要空腹,在比赛开始前,除了可以喝白开水,其它的东西都不能吃,众人早就等得饥肠辘辘。陈三贵看看金大头,咳嗽一声说:“老金!这陈魁是怎么搞的!再不来,我看今天的斗茶会就不比了,直接算罗文选获胜!”
金大头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向街上探望。远远地,看见陈魁和两个人一边说说扯扯,一边朝着茶楼走过来,不禁一拍手说:
“来了来了!”
等陈魁和那两个人走到玉萱楼,却不上楼,只是让亚峰叫金老板下去。金大头无奈,又跑下楼去说:“陈魁!你搞的什么名堂?大家在楼上等你等得都不耐烦了!快,快上去呀!”
陈魁苦着脸说:“金老板,陈魁为了研制这泡‘韵美人’,向木材店张老板借了二百两银子。这不,借期已满,张老板现在叫了两个伙计问我讨还银子,可我现在除了这泡茶,半文钱也没有了……”
“那你要怎么办?”金大头双手插腰问。
“金老板,你能不能先借我二百两银子,让我先付给张老板……等我这泡‘韵美人’打出名气赚了钱,我一定双倍奉还!”
金大头一拍后脑勺,长叹一声说:“怪不得钱半仙说我要破费呢!亚峰!给张老板的伙计二百两银子!再写张借据,让陈魁画押——”
等打发走张家伙计,金大头才拍拍陈魁的肩说:“兄弟呀!品茶、制茶,也不是你这么个玩法!”
陈魁一笑说:“老金,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却认定,这茶中自有黄金屋。你放心,等我研出的茶,打遍安溪无敌手了,嘿嘿,银子,还是问题吗?”
金大头摇了摇头:“老兄,你可记着,连上次欠我的银子,总共已经三百五十两了!我就等你靠取得茶王翻身!”
两人说着,走上了二楼的包间。
雅间里的众人见他们两人进来,都松了口气。
钱半厘看着金大头说:“怎么样?破费不小吧!”
金大头没好气地说:“半仙!下次有事,一定找你先测字!”
钱半厘笑了笑说:“好说,好说!各位,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这斗茶会就开始吧?”
众人说:“你今天是主持,自然你说了算!”
钱半厘请评判人坐到评判席,看看身边两人说:“报茶名!”
陈魁把茶罐往桌上一放:“韵美人!”
罗文选也把茶罐摆出来说:“铁观音!”
“今有崇信里陈家庄陈魁的韵美人茶与魏溪乡罗文选的铁观音茶在‘玉萱楼’斗茶,公证人钱半厘,现宣布:斗茶开始!”
钱半厘把袖子捋了捋,清一下嗓子说:“上炉煮水,请公平秤!”
亚峰听了,一面将早就备好的精炭铜炉点燃,架起铜壶煮水,一面将一杆精致的雕花小铜秤递了上去,钱半厘接秤在手,问罗文选说:“你和陈魁,谁的茶先过秤?”
罗文选说:“我的茶只有一两,我先来。”
说着,打开瓷瓶盖,只见亚峰早准备好两张一样大小的白纸,向陈、罗两人面前一放。文选便用竹茶匙勺了一匙茶,倒在白纸上,小心地交给半厘。半厘把这纸茶端入秤盘,秤了一秤,报说:“两钱一,去尾,整两钱。”一边说,一边从亚峰手中接过一支银簪子,用簪子尖将一两粒茶叶挑出。接着,同样地秤了两钱陈魁的茶,然后把两样茶端放到评茶席上说:“诸位,请先观形!”
众人这才开始细看这茶,只见这两泡茶,均是蜻蜓头,青蛙腿,青蒂绿腹红镶边,叶表带白霜。陈三贵看看金、尤二人,点头说:“从外表看,都是上等精品乌龙!不分伯仲,不分伯仲。”
钱半厘看一眼亚峰,高喊:“备茶具!”
亚峰答应一声,将茶匙、茶斗、茶夹、茶通、托盘及两套一模一样的盖瓯、茶杯一一摆上。钱半厘只等铜壶水沸,提起铜壶,将瓯杯全部清洗了一遍,紧接着左右双手持了两泡茶,来一招“双龙入宫”,耳听得一阵清脆的声响,将两泡茶均装入瓯中。接着提起水壶,将沸水冲入瓯杯,又一式“春风拂面”,把浮在瓯面上的泡沫刮起冲净,方才两手各把瓯盖按了一按,这叫“瓯里酝香”,只因闽地乌龙,叶厚耐泡,须等待一刻,才能充分地释放独特的香韵。接着,他开始给几位评家斟茶,因为用的是盖瓯而非茶壶,所以又用了一手“三龙护鼎”,把右手的拇指、中指夹住瓯杯边沿,食指按在瓯盖顶端,提起盖瓯,行云流水般给大家的杯中巡茶、点茶。金大头一看自己面前两个瓷杯中的茶汤,均是金黄清艳如绸似缎,不由笑说:“好!好!都是好茶!”
陈三贵却不说话,微闭了一双细眼,先端起左边的茶杯闻闻香,又端起右边的茶杯闻闻香,点一点头,细啜一口左边杯里的茶,舌根轻滚,缓缓咽下,深吸一口气,又用清水嗽了口,再啜了右边杯里的一口茶,看一眼尤正梁,又瞧瞧金大头,见二人均是不语。摇一摇头说:“这一泡未分伯仲。”
钱半厘看看大家,笑说:“果然都是好茶!各位,只好漱口开二遍汤了!”说着,又为大家斟了二遍茶汤,众人喝完,连连称赞:“这两泡茶,第二遍风味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