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认为谁家辈分大,谁家常有白面白馍吃,谁家就是地主。因为,在我们这个小村子里,数秋水家的辈分最大,数他家里常有白面白馍吃,所以他家就应该是地主。
后来,听大人们说,秋水他家里地多有钱,才被定为地主。定地主的人,那时候就住在我家的后边窑里,领头的姓周,都叫他老周。老周在我们那里搞了几年“社教”,没吃过秋水家的一根烟,也没吃过秋水家的一顿饭,老周人很正派,很有阶级觉悟,很听党的话,才把秋水家定为了地主。
大人们还说,秋水他大是个守财奴,老辈上留下来的土地都入了农业社,坡下面的十几亩川地,也叫建仓库和公社的牛奶厂占了,还不会割上二斤肉,揣上一瓶烧酒,去找找老周,哪怕说几句软话,央求央求。可秋水他大没割肉,也没揣什么烧酒去央求,所以,最后就定成了个地主。
秋水他大被定成了地主,就被安排在公社的牛奶场里担水拾粪,活儿不重,常有功夫回家做家务。因为,秋水的母亲早年就死了,秋水他大就是秋水他们家的母亲。
秋水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大姐春梅学的好,人也长得标致,高个子长辫子还戴着眼镜,一瞧就是个大家闺秀,只因为成分问题没上成大学,就早早嫁了个城里的工人,现在都生了几个孩子,成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家庭妇女。二姐冬梅却生的老实,没念什么书,嫁了个城外的农民,打猪喂狗围着锅台转,瞧那眉眼,就晓得是个老实的庄户人家。只有哥哥夏水还在上学。一个家里三个男人一起过活。唯有他们的奶奶,因为一些老辈留下的风俗习惯和他们家早年就有的婆媳间不和的缘故,她老了依然是自己一个人单过,吃住都在一个门下,平时并没什么往来,不管怎么说,秋水他大自然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