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渔穿了五年小鞋,这也许与他的姓氏有关。傅红磁当正馆长那年,他当副馆长。他当副馆长的那天,傅红磁就给他订制了一双小鞋。
新官上任三把火,傅红磁觉得这头一年得干出点成绩来,让上级领导看看——直到今天才提升他为正馆长,是领导的失误。
就职会上,他说:“文学组将停刊的《西州文艺》复刊;戏曲组争取在全市交通方便的乡镇做一次巡回义演;书画组搞一次全市性的书画大赛展。”
在领取活动经费的时候,戏曲组与书画组却有些眼红了:他文学组凭啥多我们两千块?
何商说:“老戴,我问你,你申请经费时怎么说的?”
“我说,你得先拨给我……”
“停、停,前面的。”
“我说,傅馆,你得……”
“对,问题就出在这,小乔你呢?”
“我也是这样说的。”
“就是嘛,你不说,凭你们那智商,我也猜得着。”
“这也难怪,”何商故意卖个关子,“那点钱能办得好事?这不存心给人穿小鞋吗?”
“好了,你这外来的和尚(何商)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吧,问题出在哪?”戴立文说。
“这是我的智商专利,想知道,成,就像当年有人发明六角型铅笔一样,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在‘傅馆’之间加个‘正’字就成了。”
戴立文与戏曲组小乔想了想,恍然大悟,自言自语:“傅馆,副馆,傅正馆。”
后来,何商的这项专利就在群艺馆使用开了。唯独我们这位郑副馆郑晚渔与这项专利无缘。与小鞋结缘,除了他的姓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不过这是个秘密。这秘密只有他爱人徐静一人知道。
他俩的矛盾步入白热化,是在郑晚渔行代馆长职的第二天,市音中要与群艺馆补签一份合同,因原合同书上用的是群艺馆的那枚旧公章,而那枚旧公章一直都是由傅红磁保管的。
郑晚渔吩咐办公室小邓去取。小邓去了两个时辰,才泪眼蒙蒙地回来。
“咋了,公章呢?”
小邓一声不吭,问急了干脆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你得有句话呀,”郑晚渔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向你说什么了,啊?”
“他说,他说这茶就凉得这么快?保温杯还可以保一天呢。”
“他还说什么啦?”
小邓犹豫了一阵,在郑晚渔的再次追问下才说道:“他还说,叫我暂时喊你代馆长。”郑晚渔扬起手,刚要拍向桌面的时候,档案局王局长走了进来。
“我说郑馆长,您还是尽快想想办法,重新租个地方办公吧。我们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这房顶就像个没上箍的盆子,雨一下,四楼就成了水牢,根本不能存放档案,如果上面来人检查,还以为我们在搞第三产业。当初也是看在傅正馆苦苦哀求,马部长出面才租给你们馆的。九九年澳门都要收回了,你们给他们带个好头才是。”
“我们尽快想办法,尽快把房子空出来,”郑晚渔强压怒火应道。等王局长一转背,他便怒不可遏地将办公桌上的书本一骨碌掀翻在地,“老子日你娘,要是不将那四十万修办公楼的钱,去开什么风情园,会落到这般寄人篱下的地步吗。”
何商路过办公室,见郑晚渔在那儿拍桌吼嗓子就走了进来,“我说老兄,犯得着吗,跟那种小人……”
何商劝慰一阵,便硬拽着郑晚渔出了办公室,“走,去我家喝两杯。”
酒这玩意儿专跟愁人过不去。酒到第四轮的时候,郑晚渔就有了几分醉意,他抖抖晃晃举起一杯酒,“姓傅的龟孙子,老子这辈子不叫你也穿一次小鞋,我他妈的就对不住郑正海(他父亲的名字)。”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颇具几分悲壮。
“我说老兄,你才喝几杯,他会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没把柄,那四十万他都能一一报得上账来?”
“那又能怎样,”何商端起酒杯,“他小子可是‘牛头’下面的人。”
“‘牛头’怎了,头得过陈希同?”
这时,戴立文推门进来,大大咧咧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瓶冲着何商说:“拉拢领导就喝这个啦?”说着,就从腋下掏出一瓶“酒鬼”来。
“酒好,没错,可是下酒的菜更好。”戴立文故作神秘,“我这道菜,保证你们千杯不醉。”
这位戴立文,天生热忱情报,西州市大大小小的事没有能瞒得过他的。所以群艺馆的人都叫他戴笠,戴老板。
“戴老板,别兜圈子了,将那盘菜端出来吧。”
“有人拔萝卜,将根断在‘萝卜地’了,”戴立文说,“断了就断了呗,谁知这‘萝卜地’基肥好,发育起来,今天下午被计生突击队给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