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男人,到死心里也会想着女人。这话是花泉彩告诉我的。
那天,我去后山,骑车经过村头宋寡妇家。宋寡妇刚洗了头发,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脑后,显得妩媚而娇羞。她在院子里晾晒被单,用手轻轻抚平被面,那专注的模样像活像一幅古代画屏中的仕女图。难怪三叔抵挡不住诱惑,这简直是上天送给男人的尤物,不可辜负。砰咚——可能是我眼神太集中,直至车轮撞在院墙边的石头上跌下来,我才回过神来。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看一眼都摔跤,漂亮女人都是瘟疫。我瘫坐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地想爬起来,无奈大腿卡在自行车龙头与石头之间,一下抽不出来。宋寡妇听到院墙外有响动,她麻利地由院子里跑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的女人,我的脸不由自主变得滚烫。明明是她勾引三叔,我为什么心虚?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在升腾,我明白了,男人之间有些属性是相同的。我费力地扭转自行车龙头,正准备由地上爬起来,宋寡妇盯着我的身后惊叫道,花轩,你别动,千万别动。
顺着她的眼神,回头发现石头后的草丛里有一条三尺长的蛇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妈呀!我到底是动,还是不动呀?正在着急的时候,宋寡妇手上拿着一个树杈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来,向蛇靠近。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宋寡妇像安慰孩子样说道,不怕,有我呢!
正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宋寡妇手脚麻利地把树杈对准蛇身,轻轻一勾,那蛇中间的二分之一地带被树杈叉住。我深怕那条蛇会顺着树杈钻进宋寡妇的衣袖里,没想到宋寡妇老练地一甩,蛇被直接甩进了池塘里。哎!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刚才好险啊!
原来宋寡妇并不怕蛇,我怔怔地看着她。宋寡妇说道,我们家今天抓到的一条蛇可比这个大多了,听老一辈人说,家蛇是财,打不得。原本我想抓住放生的,无奈它躲在床底下不出来。最后被你三叔抓住一看,原来就是一条菜花蛇。
头一回听说,蛇还有家蛇与野蛇之分。我知道,宋寡妇这样说,无非是想为自己辩护,她之所以请三叔抓蛇,是因为要抓活蛇。抓蛇的难度比打蛇的难度大得多。不管宋寡妇怎样找理由,我是不会相信宋寡妇说的话,也正如现在我也不相信三叔说的话。宋寡妇还真是热心快肠,不仅把蛇摔进池塘里,还帮我扶正了撞歪的自行车龙头。她两条腿夹住自行车前轮胎,左右摇晃了一下,两手猛地用力,自行车龙头就调正了。怪不得这女人敢独自留在村里,原来做事情如此麻利。
不过,我不喜欢这女人,因为她不该勾引我三叔。在后山弄石灰粉的时候,我直接找到花泉彩。
花泉彩大我五岁,初中没毕业被学校开除回家。这家伙读书谈恋爱不说,还差点把女同学的肚子给搞大了。女生的父母闹到学校里,学校只能把他开除了事。最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女生肚子并没有动静,她父母只是想讹诈一笔钱。花泉彩由学校回来后,对于跟女生睡觉的事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到处吹嘘自己睡女人的本领。而他在外打工的父母也似乎巴不得儿子早点结婚生子,这样他们就可以完成为人父母的任务。花泉彩十八岁的时候,他父母就开始帮他张罗女朋友,花泉彩一个没看中。二十岁那年,他去镇上KTV唱歌的时候带回家一个女孩子,跟他同龄,两人很快进入恋爱状态,现在同居着,说是想年底结婚。
虽然花泉彩今年才二十三岁,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估计见识的女人比我三叔还多。今天他当班,看见我过来,他掏出手机,问我看不看视频,说超刺激。
我没有手机,学校不准用,正好我爸妈也不准备给我买,说怕我贪玩上网玩游戏。花泉彩换了新的智能手机,他在玩游戏的同时,还看一些男女做爱的视频,自己看完,还会拉上村里的小年轻们看。有时候,我感觉读书就是那么回事,还不如像花泉彩这样,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想咋样就咋样,自由自在。
花轩,别读书了,跟我一起打工赚钱追女人。
我要不读书,我爸妈会打死我。
没量。男人读书读到最后,还不是赚钱追女人。
我肯定不能跟花泉彩比,花泉彩是我们这一代人励志的写照,而花泉彩的父母是上一代人中的反面教材。花泉彩的爸爸以前在镇上一家建筑工地做泥瓦匠,他妈妈在家独自带着他生活。后来花泉彩的爸爸做事的工地离家越来越远,他爸妈每年只有春节才见一次面。再后来有一天,他爸爸突然由打工的工地回家,说是得了性病。他妈妈气得在家寻死觅活,拿绳子上吊闹自杀。听我奶奶说,他爸爸得性病是工地上几个男人结伴集体嫖娼的结果。那时候,花泉彩还在上小学。他爸爸的性病治疗好后再次出门打工,跟以前不同的是——他妈妈这次跟着一起出门了,留下花泉彩跟八十岁的爷爷一起生活。等到花泉彩读初中,爷爷死了,家里就剩下十五岁的花泉彩。村里人劝她妈妈回家照顾儿子,他妈妈听不进去,说照顾了小的就顾不上老的。就这样,读初二的花泉彩一个人在家,自己照顾自己。花泉彩被学校开除了,他爸爸妈妈反倒高兴了,立马带着他一起去工地打工。花泉彩去了几天跑回来了,说受不了他爸妈的管制。他爸妈知道花泉彩自由惯了,就让他到花田村后山的石灰厂上班。这样花泉彩既可以赚钱,又有自由。
花轩,咱村的男人里,你三叔的日子过得最快活。
花泉彩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羡慕,由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我,我没接。
全村的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你三叔快赶上皇帝的命。石灰厂内的看门人养了一群鸡,为首的是一只红毛大公鸡。一只麻花母鸡咕咕地叫,大公鸡昂首挺胸过来,在旁边转了一圈后,母鸡蹲下身体,公鸡骑在母鸡背上完成交配。花泉彩用烟头指着鸡群说,他就像这只大公鸡。
看花泉彩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嘲笑,三叔的那点破事,估计村里人都知道,我也就不含糊了。
皇帝的命就那么好?被人克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说什么?谁要被克死?你三叔?你说的宋寡妇么?
全村的女人中,只有一个宋寡妇,也只有寡妇才有克夫命。花泉彩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我一说他什么都知道。石灰粉弄好了,花泉彩帮我找来一根绳子绑在直行车后座上,他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你三叔真的跟宋寡妇搞上了?
嗯。
花泉彩擦去嘴边的唾液,一脸羡慕说道,宋寡妇就是有味道,我要是现在没女朋友,我也想上呢!
哼!你找死。
怎么回事?宋寡妇克着你三叔了?
三叔跟宋寡妇苟合,为什么会伤着腿?这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花泉彩是睡女人的高手,今天遇上何不趁机问问他。
泉彩,有件事情我想咨询一下。嗯——不过,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好,我保密。
我把今天在宋寡妇家院子里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花泉彩。花泉彩听完后笑得直不起腰,哈哈——难怪有人说,和寡妇结婚,最好选在她还没有脱去丧服的时候。早知道宋寡妇如此会玩,我应该早点向她下手。
再笑,我走了。
好好,我不笑了。不过,我也纳闷,两个人不就是睡觉吗?怎么会伤着腿呢?花泉彩满脑子疑问,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问题应该比读书难多了。
还说自己是睡女人的高手,连这种问题都回答不了。我推上自行车准备离开。
我想到答案了。花泉彩用手拉住自行车后座,生怕辜负了他一世英名,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原因,第一,要么你三叔用力过猛,姿势不对。第二,嘿嘿!要么宋寡妇嘴功厉害。但是,我更加怀疑是第二种情况。
花泉彩说的第二种情况让我没转过神来,怕我不相信,花泉彩掏出手机说道,来来,我让你看一个视频,就跟你刚才说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虽然没有像花泉彩一样,真枪实弹地跟女人上过床,但凭着我对男女情爱的朦胧想象,我已经相信了花泉彩说的都是真的。见我要走,花泉彩拉住我说话。
要我说,你三叔跟宋寡妇也就是玩玩,你就不要大惊小怪的。
可是我三叔受伤了。
男人跟女人睡觉,就该付出一点代价。更何况是跟寡妇。你三叔跟宋寡妇上床,以后有得他受的。
我满眼疑惑地看着花泉彩。
寡妇不把男人的钱榨干,也会把男人血吸干。不过,就你三叔现在的身份,估计他是不会当真的,也就是玩玩。真要当真了,他这后半辈子就完蛋了。
我三叔当真了。我来这里弄石灰粉,就是我三叔指使的,说是帮宋寡妇家除潮。
石灰厂看门人手上端着一只缺口瓷碗出来,里面有几把秕谷,撒下一把后鸡群围了上来。母鸡们吃得欢,只有那只大公鸡在旁边打转不敢进食。看门人盯着那只大公鸡说道,你又不下蛋,吃什么食,一边玩去。
花泉彩接口说道,公鸡打鸣,累死没人同情。你三叔就像这只大公鸡,哈哈!将来下场会很惨。
我三叔像这只大公鸡?这怎么可能?可是,看着那一群叽叽喳喳的鸡群,在同情那只大公鸡的同时,我突然同情起三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