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杜干云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走进春江大酒店这样的地方,无论是酒店的装修还是服务员的谈吐都是像我这种下层社会的市井小民想象不到的。
一大桌子菜肴各个都是色香味俱全,直到此刻我才明白秀色可餐的道理,之前过年师父才做一次的红烧狮子头跟这儿的菜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号丸子。
我承认从自己拿起筷子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失态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用“风卷残云”这四个字来形容这个场面毫不为过,细鬼的吃相也不必我好到哪去,眼睛里恐怕只剩下了肉。
酒足饭饱之后我才回过神来,原来陪我们吃饭的杜干云的这些马仔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吃相比我跟细鬼还那看的年轻人。
我很诧异杜干云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光是因为他在陪老大吃饭时的行为举止,更是因为他的模样。
一头油乎乎的头发粘在一起好像几个月没有洗过,蜡黄的脸色,双目呆滞,涎液不断地从嘴里流出来,一副饿死鬼托生的模样,这么能吃却是一身皮包骨。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杜干云的马仔,可看他的吃相也绝不像是沾杜干云光变得大富大贵的亲戚。
没到一会儿的功夫,桌上剩下的菜几乎被这个年轻人席卷一空了,杜干云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两个黑西装走过来像抓小鸡子一样将这个年轻人按住,可饶是两个壮汉仍旧有些按不住这个皮包骨,没到一分钟的功夫额头已经沁出汗。
“我看你们两个越来越回炉了,怎么一次比一次费力。”杜干云一声呵斥,转过头对着我跟细鬼呵呵一笑,“失礼了老弟,他也是我的一个小弟,名叫马六儿,两年前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见到吃的就走不动道,怎么吃都吃不饱。”
杜干云点了一支烟,靠在椅子上吐了一个烟圈,眼神有些迷离,“毕竟是跟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身体得了病我不能见死不救,可看了很多专家都查不出问题来,他的老婆孩子知道他得了这样的毛病要跟他断绝关系。”
说到这里杜干云长叹了一口气,掐灭了烟头,闭上眼享受最后一口香烟带来的愉悦。
我明白杜干云的用意,他将马六儿带到这里就是想试试我的身手,如果我是招摇撞骗的话,那么这顿丰盛的菜肴将是我最后一顿晚餐。
“呃……我……要吃……”马六儿呆滞的双眼此时布满了血丝,一只干瘪的手正努力地向前探,与最后一片火腿近在咫尺。
“杜老大,你这里有没有银针?”
杜干云睁开眼冲着一旁的马仔罢了罢手,不一会一个古香古色的木盒放在我的身前,里面插满了银针。
我从中随意抽出三支走到马六儿的身前,他似乎误会我要跟他抢吃的东西转过头不停地对我嘶吼着,涎液不停地从嘴角流下来,俨然一副饿鬼的模样。
以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没办法给他看病的,所以只好先控制他强烈的食欲,我取出一根银针夹在指间,顺着他颈部人迎穴斜刺而入。这个穴位主管饥饿,一些饮食之欲旺盛的人大多都是人迎穴过于活跃。
银针刺入,原本还剧烈挣扎的马六儿忽然静止,身后的两个马仔也同时长出了一口气,此刻马六儿安静地趴在桌子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我,充满怨恨。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马六儿变成这样的原因,眼眶乌黑,眼袋低垂,涎液不断从嘴角渗出来,已经脱相的脸上竟然生出死人才会有的尸斑。
我曾在师父的古书之中看见过与其一模一样的病例,名字叫作饿鬼转生,讲述的是饿鬼的冤魂在机缘巧合下附着在宿主的身上,宿主每日都会疯狂地进食,可却始终无法填饱肚子,直到饿鬼将宿主的血肉吸食得只剩下一具骨架为之。
饿鬼转生有很多种,每一种都有不同的施针方式,可却都有一个相同的命门便是颈部的人迎穴,只要将这个穴道封住,饿鬼转生带来的食欲便会消失。
可是封住人迎穴之后我却一直迟迟无法下针,原本兴致勃勃的杜干云又重新靠在椅子上,似乎在他眼中我俨然已经成了那些一样束手无策的庸医。
就在这个时候趴在桌子上的马六儿的面目忽然变得狰狞,一种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他的嘴里传出来,把身边的人都下了一跳,“哼,小娃娃,凭你也想制住爷爷,这马六儿是心甘情愿献身给我的,我吃完了他就去吃你。”
“这不是马六儿的声音!”杜干云站起身,神情严肃。
“他平时为人怎么样?”我皱着眉头,看着几乎无法控制的马六儿无从下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问题!”杜干云撸起袖子一个箭步便飞过去,直接将已经暴起的马六儿踹倒,细鬼瞬间抢到我的身前,神情戒备。
“快说,再不说咱们都得死在这里!”我急忙抽出第二根银针,就这一瞬间马六儿已经冲过来,双手直接将挡在杜干云身前的马仔环抱锁住,任凭怎么挨打也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满是涎液的嘴一口咬在马仔的脖子上,顿时间血肉模糊。
“仗义!”杜干云只撂下两个字举起手肘直接向马六儿的颈部击去,可无论怎么击打,马六儿的双手依旧死死地锁住,被咬的马仔已经脱力。
“快将他制住,上衣扒下来!”我大喊,只见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就听“咔嚓”一声,似乎是骨头折断的声音,细鬼一脚直接将马六儿的腿骨踹断,然后趁他松动的这一瞬间单手瞬间插进环抱的胳膊之间,又是“咔嚓”一声,两只胳膊齐齐反关节折断,像秋千一样游荡着。
几个呼吸的功夫马六儿已经倒在地上,衣服也被细鬼撕开,已经瘦得凹陷的胸膛瞬间呈现在我的面前。
银针毫不犹豫直接刺进他的膻中穴,这是人体的死穴之一,如果施针不当,马六儿会当场暴毙,而我之所以对这个穴位施针,主要是控制马六儿活跃的同情心。
剩下的最后一根银针点在马六儿的经外穴,宁心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