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大司马薛福德,薛氏之女晴柔坤阳殿觐见”,坤阳殿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平素里薛晴柔的的姐姐就是在这里当差做女官的。现在皇帝已经将她赐婚给了齐王,她的身份已不同往日,便不能再入宫伺候了。
今日皇帝将召见薛福德和薛晴柔的地点选在了坤阳殿,而不是正殿,意思不言而喻,这是一场相对私人的召见。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刘品宣召了父女俩后,替薛福德撩起门帘,笑呵呵地说:“大将军,里面请吧。”
吓得薛福德忙对他做了一个揖:“劳烦公公了。”说完一脚迈进坤宫内。
薛晴柔也随着父亲走了进去,刘公公稍稍打量了一下走过眼前的薛晴柔,不由心中暗赞:真是个风流人物。
一行人低头走到御前,薛晴柔随着父亲双膝跪倒。
“吾皇万岁,臣薛福德携幼女觐见陛下。”
“平身,赐座。”皇帝的声音威严却有些气脉不足。
“臣谢恩。”薛福德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落座在椅子上。
“那个小姑娘,你也站起来吧。”说这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薛晴柔心中略一迟疑,没敢抬头,转念一想既然皇帝是在坤阳殿中召见父亲和自己,想必说话的定是皇后娘娘了。
“谢皇后娘娘。”她低着头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小姑娘还真是机灵。”皇后娘娘听她答话,有些高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是。”说着薛晴柔抬起了头。
薛晴柔的容貌跟姐姐薛晴嫣略微逊色,但圆眼上面两道剑眉,使她比一般寻常女子多了三分英气,早上春红还为她薄施了淡粉,白皙的脸庞,一点红唇,使她比一般的男子又了三分的风流妩媚。
她这一抬头把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竟然看呆了片刻。
“好一个‘小公子’!”皇帝赞叹道,“听说你九岁多就跟着薛将军驻守青阳关,屡次破敌,战功赫赫。看来将门不仅出虎子,也出虎女呀。”
“回禀陛下,晴柔忝列青阳关守边军中,战功赫赫实不敢当,破敌主要是父亲的指挥得当,青阳关将士的奋勇担当。”薛晴柔双手抱拳对皇帝陛下回复道。
“哈哈哈,还是个谦虚的孩子。朕听说你在青阳关研习了许多兵书战法,虽然年纪小,但实战的时候,众将士还是很服气你的。”
“回禀陛下,晴柔还年轻,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薛晴柔回答地不多不少,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见状莞尔一笑,“陛下,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看来这话放在寻常人家也是一样的,您看晴柔的姐姐温婉可人,晴柔却是个骁勇善战的‘小公子’。”
“恩,是呀。”皇帝对着晴柔微微颔首,“薛将军,你这女儿前途不可限量呀。”
薛将军闻言赶紧跪倒,“微臣惶恐,小女只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只是在军营中时间久了,渐渐就多了些男儿的习气,还望陛下见谅。”薛将军不知道皇帝的话里的意思,惶恐接言道。
“嗯!”皇帝做了一个制止他说话的手势,“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皇帝端起茶杯,好像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乾坤二圣,声名远播。”言毕,他将并没喝一口的茶杯放下,端详着低头站在面前的薛晴柔说:“依朕看,这‘小公子’的名号不好,虽然你杀敌勇猛,可毕竟是个女儿身嘛。皇后,你说是不是?”
皇后赞同地点点头,爱屋及乌,因为疼爱薛晴嫣,对于薛晴柔,皇后娘娘也十分喜欢。“恕臣妾多嘴,哀家想为晴柔讨个封号。一来是对她尽忠报国的奖赏,二来也是给她正正名声,否则天下人还真以为这薛家还有个‘小公子’呢。”
“恩,皇后所言极是。”皇帝略一思考,对着薛晴柔说:“青阳关的镇守范围辐射青阳,徐阳等重镇,那朕就封你为正三命平阳将军吧,你也可暂不上朝,府邸也暂时就设在薛府,等你日后出阁之日,朕再赐你府邸。”
薛晴柔在军营中成长,行为处事上比一般的女孩子更成熟些,但乍一听到皇帝的册封,也是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
薛福德将军昨日听说皇帝要召见薛晴柔,并没多想,以为皇帝陛下也只是因为听闻薛晴柔是个善战的女子,想看看而已,却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给薛晴柔封官。长女刚刚被赐婚给齐王,幼女又被封官,看来天安城中这一池浑水自己不趟也不行了。
他赶紧拉着薛晴柔跪倒在地:“微臣惶恐,小女尚幼,怎可获封如此殊荣。”薛福德说的很对,虽然随国与别国不同,女子也可入内廷为官,也可如晴柔一样战场杀敌,但真正获得封号和外廷武官官爵的却绝无仅有,更何况薛晴柔才仅仅十五岁。
“恩?”见薛福德为女推辞,皇帝稍显不悦,便不再理他,转而问薛晴柔:“薛晴柔,你来回答朕,当了平阳将军后,你要怎么治理你的队伍。”
薛晴柔毕竟才十五岁,她没有父亲在朝为官多年的经验,也并不知道天安城中复杂的形势。甫一听皇帝为自己封官,她有些惊诧,但转念便觉得不以为然了。既然自己能带兵打仗,冲锋陷阵,又为何不能像父亲和大哥一样封官为臣为国尽忠呢。
想到这里,她跪行了一步,冲着皇帝磕了一个头,“薛晴柔谢主隆恩。臣女作为区区一届弱质女流得蒙天恩,册封为平阳将军,实为我薛家和我的荣耀。日后,我定当勤习武艺和兵法,食得君禄,报得君恩。为吾皇镇守边疆,不负圣上重望!”
“好!”皇帝想了想,招呼刘公公,“刘品,去将我存在贤王府中的那对西域的白璧莲花珮取来一只,赐予薛晴柔,不要告诉贤王用处。”
“是。”刘公公答应着下去了。
薛福德见圣心已决,且君无戏言,为薛晴柔封官的事情依然是改变不了了,只好再次叩头谢恩。
“罢了,”皇帝冲他摆摆手,“薛将军,你暂且先不要回青阳关了,这司马府已经五六年只有两个小司马中大夫在主事,你这大司马卿再不回来就说不过去了。至于平阳将军嘛,回京一次也不容易,待齐王与齐王妃的大婚后再说吧。”
见皇帝下旨准许自己回到天安城履职,薛福德大喜过望,只要让他人回来,未来就有无限可能。父女俩双双跪地:“臣遵旨。”他们齐声答道。
“好好,你们退下吧,我也乏了。”皇帝最近两年总是犯疲乏头疼的毛病,屡次延请宫内的太医和宫外有名的神医诊治,都说不出个名目。
“臣告退。”父女俩退行离开了坤阳殿。
坤阳殿离皇城宫门有段距离,离开坤阳殿的薛福德沉着脸领着女儿跟在管事太监的后面,疾步走在廊道上。
见爹爹一言不语,薛晴柔也不敢多言,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待走出宫门外,薛晴柔接过门前守卫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跟在父亲后面回到了家中。
他们还没回到家,薛晴柔获封青阳府军平阳将军的消息已经跟着皇帝传旨的太监传回来了,赵夫人听到消息忧心忡忡,急切等待薛将军和小女儿的归来。
父女俩回到正堂,接了圣旨,谢了皇恩后,将圣旨供好。
薛福德一脸愠色,和赵夫人并排坐了下来,对着薛晴柔呵斥道:“糊涂!陛下赐官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谢恩了。凭你的资历,陛下为什么要给你封官,你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在朝为官的利害关系!”
“爹爹,在青阳关的时候,您不是说过,‘我这一女可当十子’吗?为什么我可以冲锋杀敌,却不能当朝为官呢?”薛晴柔有些忿忿不平。
“柔儿!”赵夫人用眼神制止了她,“你是个孩子,怎么会知道这入仕为官的凶险,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士族之家,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家族便会有灭族之灾。你是女孩子,如果仅仅是随父守边杀敌,博得个虚名也就罢了。如今你得了陛下的封官,你姐姐又被赐婚齐王,我薛氏重获陛下倚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焉知吕氏一族不会再对我薛氏起杀心!”
“母亲!”薛晴柔听母亲讲完,方才明白爹爹一贯小心谨慎的良苦用心,“您放心,待姐姐大婚之后,我便回到青阳关,不再回来,那样就可避其锋芒了。”
“糊涂!”薛福德瞪了她一眼,现在他有些后悔当年把小女带到边关了。几年来,女儿武艺精湛了许多,但随之而来的是英气有余,小女儿气息不足。本打算此次回京,就把她留在天安城不再让她回去。可现在因为封官要再回到青阳关,长此以往,女儿的婚姻大事必会耽搁的。“眼看就要到嫁人的年龄了,你还要跟我在青阳关待到几岁!难不成要一直跟我厮混在军营里!?”
“是啊,将军,”赵夫人说道,“此次陛下赐官后,我的柔儿恐怕还得去青阳关吧,唉,本打算此次回来为她寻个好人家呢。”
“爹爹,娘亲,”薛晴柔素来不喜别人说些关于自己的儿女情长的话,“回青阳关就回青阳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若不是为我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宁愿不嫁。”
“孽障!”对于薛晴柔封官的事,薛福德本就一肚子火,听她这么一说,气得抓起手边的鞭子,呼得站了起来,扬手就要向薛晴柔抽去。
吓得赵夫人赶紧抓住了他的手,“将军,柔儿可是个女孩子,您怎可这样挥鞭?”
却只见薛晴柔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梗着脖子等着挨抽,好像并没有把爹爹挥鞭当成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现在赵夫人可算明白了,为什么薛晴柔会成长为现在这副脾气,这对父女的犟脾气是一样一样的。
正当三个人僵持的时候,赵夫人贴身的婆子悄悄地进来回话:“将军,夫人,宫里有个刘公公在正殿外,带着陛下给二小姐的赏赐候着呢。”
闻听此言,薛福德赶紧放下了鞭子,“快快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