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话音刚下,就见那边,冲过来两人,鱼跃而起,立于拖拉机顶,是许小刚许大刚。
兄弟俩一边拉扯着胶带,一边踢开妨碍物,只顾去抬自家的单车,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东西被他们踢落在地。
我看得心抽抽,又暗自庆幸,我家大门,不是放在这辆拖拉机上。
桃子嗤嗤冒气:“真是的,都被他们摔坏了,那些都是别人家的宝贝啊。”
杨小夏:“就是不知道,等他们筹到钱找赎时,坏了的东西,有没有得赔。”
我想想,不可能赔我半扇木门的;再看着她,你家是人质,不用担心被摔坏。
当然了,忽略那些无辜的物主,光看这配合无间的母子兵对抗狗官,战斗力杠杠地,吃瓜群众都暗暗出了一口恶气的。
毕竟,刚刚才被狗官剥削过,自己又不敢吭声,难得有人给他们难堪,那也大快人心。
大队的人这下才反应过来,有人去拉许大刚,有人去拉许小刚,还有人去拉那泼妇。不过这母子三人滑头得很,哪会让他们轻易得手。
“于婵,你这是干什么?”带头的大肚子训斥道。
“干什么?你们趁我不在家,拉走单车,是偷、是抢……你们这不是当官的,是当贼、当强盗的!”于婵飙起高八度,尖锐刺耳。
大肚子被堵得一时气急:“你,你……真是岂有此理!”
“别碰我!”于婵又一把甩开来抓她的爪子,胸脯往前一挺:“想占老娘便宜是吧?”
爪子便赶紧缩了回去。
“想要单车,拿钱来赎。你家四个子女,有两个超生的。超生费至今未曾交过一分。”大肚子说得有理有据。
“要钱没有,要孩子你们拉走,反正我一个人也养不饱他们。但单车得还我,那是我借人的。”于婵坚决地说。
“别人家都交了钱,就你家不交,这对广大人民群众是不公平的。”大肚子说得大义凛然。
这一下,原本同仇敌忾的围观者——广大人民群众,就有了一丝松动,开始交头接耳:是呢,这不公平!我们都交了这么多年了,她竟未曾交过分毫……
不愧是当官带头的,不得不佩服,人家一句话就把矛盾引向敌人内部了。
策略成功,大肚子就一声令下:“无理取闹,把她拉开,我们走。”
眼看一伙人围过去就要抓她,于婵顺势往他们身上一靠,瞬间就落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大家快看哪,狗官对我动手动脚啊,欺负我一个寡妇啊……”
那本来就带几分风情的眉目,竟泪珠滚动,再配上散乱开来的几缕发丝,还有那最上面松开的两颗扭扣,活脱脱一个遭受欺凌的俏寡妇!谁不动容?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啊?都欺负我没有男人护着啊……我不活了!今天你们逼死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一通控诉之后,不堪受辱的烈女,就一头往拖拉机头撞去。
自然,她的头还未挨到拖拉机头,就被人拉了回来。
围观的广大人民群众,也顾不得什么公不公平的了。本来对收超生费这事,大家都是一直敢怒不敢言的,趁这机会,就你一句我一语的,数落起大队的不是。
“为收超生费,就要逼死人命啊!”
“本来就不应该收什么超生费!”
“就是!何况人家一个寡妇已经够可怜的了,政*府不扶持也就罢了,还往死里逼,太没人性了。”
“要真逼出人命来,看他们怎么交待。”
“是呢,人家大伯也不是好惹的。谁人不知啊,当年她男人的尸体,可是用直升飞机给送回来的。”
“她大伯虽然不常驻家,可对兄弟留下的孤儿寡母很看重的,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
听到这一句,后面再有什么,我就听不进去了。因为这声音熟悉啊,是自家奶奶的声音。
我当下就循声冲过去:“奶奶,我家大门也被他们拆了,你看,就放在那小卡车上呢,你可不可以帮我赎……”
“我可没钱!”我话未说完,奶奶就脸色一变,声音特别突兀。
转而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她,才又讪讪地说:“咳咳!你这孩子,奶奶都几十岁的人了,又没得收入,哪来的钱呢?”
我眼圈就有些热了,努力压着不让里面的东西流出来。
因为昨晚被奶奶叫去房间,帮她抬尿桶,我无意中发现,她昏暗的房间里,墙面有无数个洞洞,每个洞洞都塞满了,是卷成一团团的钱,只有个别洞里是扎成团的头发。
奶奶又说:“阿亥不是欠着你家牛钱吗?你去找他要啊。”
我看向跟过来的桃子,她说:“我二伯不在家。”
我哀求道:“奶奶,姐姐去姑姑家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门都没了,你就帮帮我吧。”
一听我提到姑姑,奶奶这才嘟嚷一句:“算我欠你的。跟我来,好在铺子霖跟你爸还有点交情。”
我们三个就跟着奶奶进了阿霖铺子。这时铺子里没什么人,都到外面看热闹去了。
奶奶换上一副笑脸:“雪月,你爸呢?刚刚还见他在的呀!”
雪月进屋去叫她爸,桃子就几乎流着口水说:“雪月的皮肤可真白呀,怪不得我姐天天在家羡慕呢。”
杨小夏颇感自豪:“是我们合田村的!村里就数她最漂亮了!”
我也是满眼星星:“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像我们农村里的人,更像电视里的人……”
雪月和她爸出来了,奶奶马上放低态度:“阿霖,可不可以,借点钱?我大富家就这小女儿在家,这下大门被他们拆到车上放着了,我这身上又没带钱……”
我马上拍拍胸口保证:“我一定会还你钱的。我爸没给我钱,说好了卖牛的钱给我们当生活费的,只是杨二伯还没给钱,我又找不到他……”
我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为了借到钱,我也是拼了。
还没等她爸出声,雪月就从抽屉里拿出来50元:“赶紧拿去赎门吧,女孩子家家,没门可不安全。”
我感激无比地看向她,她笑的比花还美,刚刚肯定是听到了,我们几个在夸她。
铺子霖先是一愣,看着自己的“万金”,随即又一脸自豪。既然钱都已经拿出来了,就往下说:“难道,我还怕你家会赖这点钱啊?再怎么说你爸也是当兵出来的。”
后面的杨小夏:“我,我爸,也被他们抓走了……”
铺子霖“哈哈哈”大笑起来:“不怕,你爸到大队有酒喝呢,他是巴不得!”
奶奶:“雪月不仅人长漂亮,还是善良大方的女孩。不知将来谁有福气能娶到她。”
这时,门后的长凳上,探出来一个人头:“是呀,雪月可是一出生,她爸就说过,值一万两黄金的!”
奶奶对着探出来的人头:“阿单,真不去看看于婵母子?你作为丈夫和继父……”
阿单负气道:“没眼看,你没见他们都把我赶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