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悠闭上了眼睛,绝美的脸庞上留下了两行热泪。她赌,她赌赫连沉不会忘记他们往日的情分。如果赫连沉够狠心,那就是她舒子悠今天命该绝于此地吧……
大仇只能来世再报。
刽子手得到行刑的指令,朝手心吐了口吐沫……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如此。
只是阿沉,你曾说要带着千军万马来迎娶我,怎的你就娶了别人呢?
铡刀终于落下,砸得生响。
众人皆吸了一口冷气,胆小的人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
然,没有想象中的美人铡腰跟血流三尺。
舒妃此时正安静地躺在皇帝怀中——竟是皇帝在最后一刻不顾龙体安危,将她从铡刀下救出!
子悠缓缓回神,身体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反而十分温暖。
是他救了我,他还是救了我。
子悠双眸轻轻打开,波光流转,顾盼生姿,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甚至比记忆中一年前的他更内敛了。
赫连沉觉得她的眼睛有些晃眼,不再看她。
“大监,送娘娘回宫。”赫连沉将舒子悠丢入轿撵之中,转而跨上高马,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嗻,陛下。”大监扬起了手中的拂尘。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了,留下原地错愕的一群人。
这舒妃真是好大面子,竟让圣上亲自从鬼门关拉回了她。
这天下谁人不知,东璃国的皇赫连沉最是凉薄。一年前弑父杀兄,才得以登基。传言其嗜血如魔,喜怒无常,昨夜便血洗了舒贵妃的凤鸾宫。而今日,不知怎的,竟又舍命救下她了。
想来那关于二人曾经郎情妾意的传闻,便是有七八分真了。
慕容北望着舒子悠的轿撵消失在人群中,那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他将已经出鞘一半的剑又插回了剑鞘之中。事实上,如果刚刚舒子悠真的受了那斩腰极刑,凭他的功力,定要将这刑场杀个片甲不留……要让你们都为子悠陪葬!
再说那舒相,已然瘫坐在地上,眼底尽是失魂落魄之意。
子悠端坐在轿撵之中,她流光的双眸紧闭着,仔细整理着头脑中的信息。
现在是嘉历二年初,赫连沉已然登基一年。父亲一年前偶然得知她与皇帝当年的纯情往事,试图拉拢她,令她入宫为妃,窃取皇帝机密。她拒绝了父亲的要求,并斥责父亲与大皇子密谋造反乃大逆不道之事。这才有了父亲与舒子嫣骗她吃失魂丹之事,而舒子嫣亦早对她这副绝色皮囊觊觎已久……
可是,我舒子悠身为相府嫡女,一直潜心学医,从未与任何人争过什么,你们为何要如此待我?我向来有仇必报,那相府的家人不要也罢。既然今日大难不死,日后便是重生之路……
“娘娘,凤鸾宫已到。”大监伏在舒子悠耳边道。
“劳烦大监了。”舒子悠柔声道。这大监是皇帝的贴身太监,统领宫中所有太监。既然舒子悠已入深宫,成为赫连沉的妃子,那日后少不了需要周海的照应的地方。
赫连沉的妃……这曾经是舒子悠最抗拒的身份。
子悠心里一阵酸涩,她提起裙摆朝着内宫走去,身上依然是那血色嫁衣。
“参见娘娘。”宫人悉数跪倒在舒子悠面前,神色各异,各怀鬼胎,竟是一个也不认得。
“娘娘,这些宫人您暂且先用着,用不惯您便自个儿去内务府挑。奴才先行告退。”
“大监慢走。”舒子悠莞尔一笑。
让她自己去内务府挑人也只是客套话,岂有真去提人的道理。况且,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就在今天,她甚至要惨死于市井之间。
“娘娘,奴婢青青,让奴婢服侍您去沐浴更衣吧。”
子悠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丫头,长得倒也机灵,只是这种出头鸟不得重用。
“也好。”舒子悠正好有事要问。
丞相府内,身着淡蓝衣裙的丫鬟拼命跑着,满脸惊慌失措。终于在二小姐舒子嫣的闺房前面停住了。
“夫人,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房间内,熏香袅袅。舒子嫣正拉着张氏的手巧笑言兮,她在跟母亲分享这一年来借着舒子悠的身体所行荒唐之事。突然被丫鬟打断,甚是不悦。
“秋菊,何事慌成这样,莫不是那舒子悠的尸身无人收拾?罢了罢了,同为姐妹一场,我定会派人去收的。”舒子嫣拿起手帕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嫣儿,我们终于再也不用见那讨人闲的脸了。”张氏也跟着笑了起来,脸上的细纹更加明显了。
“不……不是的。”秋菊吞吞吐吐地讲着,“大小姐……没死。”
“什么?!”舒子嫣跟张氏同时惊呼起来。
“那贱人不是已经被处以腰斩之刑么?!”舒子嫣突然变了脸色,“难不成她还能飞了?”
“我听回来的人说,是皇上救下了大小姐。”秋菊哆哆嗦嗦地讲着话,脸都憋红了。
“不可能!”舒子嫣忽然跳下了床,紧握住了张氏的手。“母亲,你听我说,这当中定有误会。我昨夜照着父亲的意思趁皇上松懈偷了他的兵符,差点就刺杀成功了。可惜后来皇上醒了,功亏一篑,可是我明明看到了皇上眼中对舒子悠的厌恶还有唾弃。他怎么会出手救舒子悠……”
“嫣儿,先莫慌。你这魂魄才刚回来,可不要再出什么差错。等老爷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张氏努力安抚着女儿,当真是骨肉情深。
那厢,子悠正在沐浴。
“青青,你可知道昨日同我从相府一起陪嫁入宫的仆人现在何处?”舒子悠挑起了水中的一片花瓣,在指间把玩着。很多事情,急不来。
“请娘娘节哀!”被唤作青青的丫头扑通跪倒在地。
“你这是何意?”舒子悠眉头紧皱,难道……
“娘娘昨晚昏迷,故不知。只是,此事已经传遍六宫。”青青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昨夜皇上震怒,血洗凤鸾宫。丞相府的人,一个不留。”
难怪这凤鸾宫如此压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