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冷冽的视线望着黑衫上颜色更深的血迹，眸中已有了几分危险的气息，薄凉的唇轻轻开合。“你很在意这东西，不过死人是不能跟本将军谈条件的。”
婧弋趴在地上，带血的手紧紧抓着那人的衣摆，只是再无多余的力气，一股黑暗席卷而来，她便再没了知觉。
石闵冷眸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久久，薄凉的声音才道：“带回去。”
月影悄上东山，如一双清寂的眼眸，在渐深的夜下洒照着安静淡然的银光。
营帐内，一女子静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过来许久，那犹如死去般的身体才微微一动。
“哥哥……”女子并未醒，可似做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噩梦，额间冷汗直冒，低声呢喃着。
似乎梦境有些吓人，她骤然睁开眼猛地坐起身，伤口的绞痛让她眉心一蹙。
“我说过，死人，是没资格讲条件的，你该惜命些。”
低沉的声音打破帐中的寂静，婧弋如墨的凤眸瞬间变的锐利几分，带着萧杀和狠戾，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
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婧弋张了张口，破裂的唇微动，粗哑的声音却也从喉间破出。“为什么救我。”
“救？我从没救人的习惯，不过杀了你，有些可惜。”他一步步逼近，婧弋微楞，虽不说被他震慑到，但的确有几分压抑。“你会医术。”
婧弋眼眸微眯，看着眼前的人，却未言语半句。
“不说？”石闵到不恼，只不急不慢道：“你应该是个聪明人，自也该明白，我有太多的法子让你开口。”
婧弋声音冷了几分。“会有如何，不会又如何？”
“会，你可以暂时活命，不会，外面的人会告诉你后果。”
而他所说的外面的人，该是那些羯人了。
婧弋冷笑。“呵，暂时活命，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你？”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声音依旧没有半分温度。
“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你以为你是谁？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我说过，杀了你，有些可惜。”石闵薄唇微扬，伸手摊开，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香囊和一包金针。
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婧弋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急道：“还给我！”
说完抬手便要去抢，石闵却不着痕迹的收回，冰冷的声音缓缓开口。
“咸和三年，苏峻起兵谋反，攻陷都城，庾太后被逼受辱，数月后却忽然暴毙，传闻乃产女所致，可却无人敢提及此事，宫中更无人见过这所谓的余孽。”
婧弋面色难看，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几分。
“你虽穿着普通，可这香囊的锦缎和纺绣工艺却是宫中才有，也只有公主才能佩戴，你若真是公主，便不可能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这里，可你若不是公主，又从何处得到的这东西，还如此在意？”
“你要的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不管我是谁，我终究是晋人。”她语气清冷，赤红的眸光里，只留下无尽的寒。“我再说一次，还给我。”
他薄凉的唇微扬，随意的将那香囊丢给眼前的人。
婧弋猛然接过，将其紧紧攥在手中，犹如极其珍贵的珠宝般护着，可偏在这时，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听闻大晋朝臣誓死要杀这个不详的女子，不仅因为她是叛贼的余孽，更因她的出生是让整个皇族蒙羞的见证，可司马岳却似乎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极为宠爱，不顾百官反对，不仅不杀她，还让她师承名医葛洪。”
石闵却嘴角一扬。“传闻葛洪一手鬼门十三针出神入化，这金针和香囊是最好的证明，我未猜错吧！司马婧弋。”
一字一句，犹如利刃生生划破她的每一处血脉，婧弋手指攥的极紧，指甲划过掌心，留下殷虹一片，她赤红的眸却忽然看着他。
她的身份哥哥一直隐瞒着，却不想石闵竟会知道的这般清楚，甚至仅从这金针和香囊就看出她的身份，这人心思竟这般深。
“不曾想石将军有空不去多阅览几卷兵法，倒对后宫传闻这般感兴趣，当初乞活军的冉隆将军何等英雄豪杰，若是他知晓自己子孙不仅忘祖忘本，还认贼作父，不知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心安。”
这话说的极重，当初乞活军冉家之人几乎是浴血奋战，抗击胡贼，而眼前之人，怕是冉家留下的唯一血脉了，可他现在，却不姓冉。
而石闵却像未听到一般，没有丝毫恼怒的迹象，只是道：“那我说的，可仅是传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石将军要的不过是我的命罢了，又有什么言语的必要？”她眸光凌厉，不曾有半分退让。
“我向来没有重复一句话的习惯。”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的人。
“我也没有受人威胁的习惯，更无将自己的命托付到敌人手中的习惯。”婧弋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脸色苍白，神情却是冷漠绝然。“将军这两日可有感觉不适？比如为何被我划的小小的伤口到现在都不曾好，甚至连丝毫痛意都无？”
石闵是何其聪慧的人，自也明白眼前人的意思，可那薄凉的眸却无丝毫变化，只道：“你对我下毒。”
婧弋面色不辨。“将军知道我师从何人，却不知晓尊师不仅擅医，亦擅毒，连将军这样的人都未察觉，想来师傅是会欣慰的。”
那日她不顾性命也要伤了石闵，为的便是下毒。
可话音刚落，一抹黑色的身影闪过，速度之快，犹如鬼魅，还不待婧弋反应，冰凉的手指却也扶在了她的下颚，力道很轻，却不得不让她仰起头。
“或许不会，因为他的得意弟子可能会因自己的愚蠢而丧命。”薄凉的声音淡淡吐露，却也带着丝丝寒气。
寒气扑腾，萦绕脸颊两侧，婧弋下颚一阵疼痛，她却无丝毫惧意，只狠狠的看着眼前的人，道：“那我们便一起死，黄泉路上有将军陪伴，该是很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