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昨天那个叫扎伊也就是帮着主人家翻译的小伙子出现在了盛伦的房间,进来的神情像是藏有深意。
盛伦不解,问其原由,谁知扎伊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回答,“你昨天用香包砸的可是方圆百里最漂亮的少连呀。”
“少连?”盛伦疑惑的蹙起了眉头。
“少连就是姑娘的意思,这是我们这里的叫法,你昨天砸的就是刚刚从这里走出去的女孩。”
“那……那砸中了要怎么办?”
“我们这风俗与别处不一样,如果砸中的姑娘没有被娶走,就等同被人相中了又退了亲一般,从今以后怕是没有人敢娶了,这对姑娘的名节来说,可是不小的伤害。”
“可是这……为什么之前没听你们提起?”盛伦的音量增加,显然对自己蒙在鼓里显得有点生气。
“宴会上面,成婚男子和未成婚男子穿的衣服的颜色是不一样的,已婚男子的衣服颜色是蓝白相间,未成婚男子则是红白配色,你是未婚,自然穿的是主人家给的红白配色的衣服。在宴会期间,所有未婚的女孩子,在我们这称之为少连。参加宴会的每个少连身上都会带上一个镶有铃铛的香包,铃铛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现场的阿哥在表演唱歌跳舞的时候,就是少连物色自己心仪男生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少连看上了哪个男孩,就会悄悄的把自己腰间的香包取下来放到男孩的面前,如果这个男孩也对女孩有意,便把镶有铃铛的香包扔回去砸中少连,以示对女孩喜欢的回应。”扎伊介绍起来这些风俗时,大气都不喘几口。
“要怪也只能怪你的气质太出众了,吸引住了现场最漂亮的少连的目光。”扎伊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打趣盛伦一番。
盛伦下意识的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稀里糊涂的砸了个姻缘不说,还跑到这里来被……
看到盛伦脸上的神情,扎伊显然看出了盛伦的心思,“你放心,你的衣服是我帮你脱下来的,不是刚刚出去的少连,但是我只是给你脱下来被你吐脏了的外套,里面的衣服我没动。我们族人是最尊重风俗人伦的,不过帮你擦脸擦手的活可不是我干的。还有,你换下来的衣服应该也是少连拿去洗了。”
盛伦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他的心里自从沈妤欣出走法国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能走进来,他的心就像一座被关闭的城堡,再也没有人能目睹盛开的景象。
扎伊告诉盛伦,按照族内的规矩,砸中香包的男生,要在宴会的第二天去拜见被砸中女孩的双亲,所以,不早不晚,现在该是盛伦去拜见被爱情砸中的女孩阿爸阿妈的时候了。
见盛伦脸上犯难的表情,扎伊笑着过来拍了拍盛伦的胸脯,羡慕着说道,“你砸的可是方圆百里最漂亮的少连呀,怎么看着你一点也不开心呢,别人羡慕你还来不及呢,走吧,我领你去。”
“说不上来,只是话说回来,这婚嫁之事总归太随便了一点吧。”
“这怎么能说随便呢,这篝火晚会一年才四次,是我们这每年的盛事。每个少连和阿哥都期盼已久,而且都是希望借着篝火之便互通情意,这比很多地方的相亲都要正式呀。”
听扎伊这样子说,盛伦再回想宴会的盛况,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道理归道理,自己总不能就因为这里的风俗就对自己的幸福随便将就了吧。更何况,他心里现在可还住着别人呢。
但为了避嫌,毕竟昨天晚上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他的香包砸中了那祜以后,先不说接不接受,去说清楚总归是好的吧。于是盛伦接受了扎伊的建议,决定去女孩的家里一趟,拜见她的父母。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某一个姑娘因为自己的莽撞被毁坏了名声,从而嫁不出去。
在扎伊的引领下,盛伦来到了那祜家。那祜家住在吊脚楼上,门前种满了翠绿好看的吊兰,虽说是吊脚楼,但是进到里面却十分宽敞明亮,已经是胜春时节,但是房子里并没有阴湿潮冷的气味,房内的摆设也是井然有序,让人看上去十分舒服。
那祜以后并没有出现在厅堂,只有那祜的父亲坐在正堂的竹椅上,旁边的小方桌上放着一根烟枪。
那祜父亲知道是远方而来的贵客,忙起身相迎。盛伦见状,连忙躬身相扶。盛伦这才有机会挨近了瞧见那祜阿爸的样子,年纪看上去不大,不过五十出头的样子,但是,从脸上黝黑的肤色以及手上磨出的厚茧子能够感觉得出来,年轻时一定做过不少辛苦活。
盛伦把从汽车后备箱存放的高档烟酒提了放到一旁,都已经忘了是谁送的了,在后备箱已经存放了大半年了,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那祜阿爸不会讲普通话,盛伦不会讲族语,两人之间的沟通全靠扎伊的翻译。不过只是正常的交流,并没有涉及到婚嫁之事。越跟那祜阿爸交流,盛伦此行的目的越难以启齿,直到最后辞别阿爸,本来想跟阿爸谈谈昨天晚上香包之事,硬是把话全咽了回去。
“扎伊,你跟我说说那祜家的事情吧。”从那祜家出来的路上,两人沿着小河往前走着,盛伦突然问起了那祜家的事。
“你对那祜还是感兴趣的嘛。”扎伊停在前头,回过头来望望盛伦的方向,眼里透着打趣之意。
“要说起那祜,她可是方圆百里最漂亮的少连,虽然只读了个小学,但是除了书,琴、棋、画样样精通,你刚去她家也看到了,门口的吊兰以及后院的一园子的盆栽,都是那祜的心血,除此之外,那祜还是我们镇里手艺最好的裁缝呢,她做出来的衣服不仅样子精美,而且手工精细,很受族人的喜欢。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在镇上开的裁缝店。”说起那祜,扎伊脸上泛起自豪的表情,就好像哥哥在夸赞自己的妹妹一般。
“这样看来她年龄应该不大了。”盛伦问的很随意,随手捡起了一颗石子,扔向河里。
“嗯,不大,正好二十出头。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我们寨子里的大部分早就已经开始当妈妈了,但是那祜跟别人不同,她的志向并不在这座小小的寨子里。”
“哦。你刚说她的店是在镇子里,是吗?”
“嗯,你是要去吗?要去的话,你只要去到镇上去问一家叫以后的店在哪里,自然就有人给你引路,那祜的店可出名了。”
“没有,我就是问问。”盛伦收起尴尬的笑容。
又在寨子里待了几天,盛伦才从寨子里回到阿苏里。这几天,盛伦时而泛舟河上,时而步入森林,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与城市相关的烦恼,盛伦将自己的身心置于与世无争的山水,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缓。
而那祜以后,自那天早晨在盛伦房间出现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盛伦的面前,听扎伊说这几天都在忙着店里的生意,只有晚上才回到寨子里面来,第二天一大早又赶去镇里的裁缝店。
一切都像未发生香包之事一样,因为盛伦并未待在寨子里,所以究竟寨子里的人们在议论着什么,他压根儿就不知情。只是有几次从那祜家门口不远处经过时,总能看见那祜家的门口挤满了村民,像是看热闹的样子。